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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鹿 第三十八章 重将秦广宗 千军避元宝(下)

莘迩兵马西撤,慕容瞻催军在后追赶。莘迩部却是连营都没有回,绕营而走,径直出了新兴县界,装作狼狈的样子,“逃回”了陇西郡内。慕容瞻帐下的娄提智弼等将犹欲追击,而在边界地带,被麴章等奋力抵抗,见讨不到更大的便宜了,於是鼓乐班师。

战罢回城,娄提智弼诸将尽皆欢喜,纷纷向慕容瞻贺此战的“大胜”之喜。

娄提智弼说道:“高延曹者,定西之猛将也,今伤於阵前;莘幼著者,定西之头号名帅也,今败於新兴,至於唐艾、麴章诸辈,或定西智谋高士,或定西将门骁悍,今亦被君侯一并败之!此之诚可谓大胜是也!捷报传到咸阳,想来天王必有嘉奖赏赐!末将恭喜君侯!”

慕容瞻却面无多少喜色,反而颇现狐疑。

他寻思稍顷,说道:“今日之胜,实在奇怪!”

娄提智弼问道:“敢问君侯,哪里怪了?”

慕容瞻说道:“那高延曹气势汹汹地来我阵前搦战,结果战未一合,他就负伤而退,此一之怪也。高延曹虽定西悍将,莘幼著帐下的勇将却多,如那罗荡等等,皆以勇称,便是麴章,我军之前是与他交过手的,此人虽现官太守,然实将种,疆场争锋之际,亦是颇为勇悍的,却怎么高延曹一伤,莘幼著就撤军而走?此二之怪也。撤军也就罢了,莘幼著却甚至连营都没回,直接就撤回去了陇西郡内,简直一副望风而逃的样子,这未免离谱了些。此三之怪也。

听了慕容瞻这么一说,娄提智弼等将亦觉得奇怪起来。

众人议论了会儿,找不到可以解释的原因,娄提智弼大胆猜测说道:“君侯,我闻莘幼著的军府原是在谷阴的,而於前时迁到了金城;我又闻定西王已於不久前亲政,这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莘幼著已经失势於定西,故他帐下的诸将如罗荡、麴章等人现皆生了异心,他有些指挥不动,所以高延曹一伤,导致他士气更加低落,他因是不得不就撤军而还了?”

这个原因倒是有可能。

慕容瞻琢磨不透,心道:“要么是他真的败了,要么是他佯败,若是佯败,其目的料之不外乎是为诱我去攻陇西,然后他在陇西郡设伏,以用地利来败我军。不管他真败、假败,总之我不遣军去攻陇西就是!对我而言,并无什么损失。”想到这里,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当下,慕容瞻令属吏把这场“大胜”写成捷报,共写了两份,一份送去咸阳,呈给蒲茂;一份即刻送去给渭水北岸的秦广宗,告诉他知莘迩这支兵马已撤回陇西,同时,他交代送捷报给秦广宗的那吏,叫他到了平襄后,问一下秦广宗那边的战事情况如何,看看是否需他援助。

这慕容瞻所遣之吏,次日上午到了平襄县城,先把莘迩败退、已然撤回陇西郡的军报呈给秦广宗,继而问他平襄战况。

秦广宗看完军报,不敢置信,问那吏,说道:“高延曹伤於阵前,莘幼著撤回陇西了?”

那吏答道:“是。”问秦广宗,说道,“敢问将军,平襄这边战况如何?是否需我家君侯援助?”

秦广宗无话可答,王舒望几次三番的挑衅,他都避而不战,平襄至今还无一场正儿八经的战斗,若是这样的情况还需要慕容瞻驰援,那他这个秦州刺史真的是不必做了。暂把这吏打发出去,秦广宗独坐帐中,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唤来帐前亲信,令把慕容瞻的捷报送入城中。却秦广宗是没在城里,而是筑营於城外的。慕容瞻一场大胜,这需要让城中的同蹄度武知晓。

那亲信得令,取了军报,就赶去城中。

同蹄度武接到军报,打开观罢,喜形於色,振甲起身,说道:“你前头带路,我去见使君!”

那秦广宗的亲信不知他要干什么,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就恭谨应诺,遂於前带路,领着同蹄度武出了城,回到秦广宗营中。进到大帐之内,同蹄度武行礼说道:“明公。”

秦广宗正在发痴,闻声抬头,呆了下,说道:“将军怎么来了?”

“莘迩大败於新兴,狼狈窜回陇西,慕容将军此战,当真是一场大胜啊!使君,莘迩这回犯境,共是兵分两路,於今新兴那边,已然取胜,可咱们平襄这里却是到今毫无动静,连一场小战都未曾打过,任由王舒望在我县中肆虐,……明公,你说我怎生还能在城里坐得住?”

秦广宗问道:“将军何意?”

“末将愚见,今宜趁慕容将军大败莘迩之势,我军也全军出动,往击王舒望、郭道庆!”

秦广宗面色陡变,说道:“往击王舒望、郭道庆?”

“正是!明公前所以不与王舒望、郭道庆战者,是虑其有伏,但而今莘迩已败,是其主将已败,如此,末将断定,郭道庆、王舒望部现下必定是军心惶恐,只怕他们逃之尚且不及,又何敢再设伏哄我?明公,天大的良机就在眼前!若於此时,明公与末将联兵而进,不仅王舒望、郭道庆可败之,并且南安郡也不是没有一鼓收复的可能啊!”同蹄度武说到这里,见秦广宗仍是面色犹疑,便又以慷慨勇武的语气说道,“明公,值此良机难逢之际,末将窃以为,我军应当勇往直前,明公切不可再徘徊犹豫了!岂不闻,三军之灾,起於狐疑?”

秦广宗说道:“可是……”

“明公,没有可是!如果明公依旧畏敌如虎,放着这么好的战机都还不敢进战的话,末将也不再劝说明公,随明公守在营中便是!末将自率本部,出城去击王舒望、郭道庆!”

秦广宗心道:“你自己带兵去打,你要败了,我免不了一个放你孤军深入的罪名;你要胜了,更加糟糕,我一个‘贻误战机’的罪过定是跑不了了!”

同蹄度武与蒲秦上将同蹄梁等同族,同蹄部虽是羌人,然在蒲秦朝中颇是得势,他背后却是朝中有人的,正像秦广宗的思量,若是由他独自往战,无论他是胜是负,秦广宗最终都落不了好。被同蹄度武这么一逼,秦广宗百般无奈,只好违心应道:“诚如将军所言,此难得之良机也。我前不战者,亦如将军言,是虑遭伏,今既莘幼著已为慕容瞻将军所败,还撤陇西,你我两部固当抓住此机,奋勇向前!我又怎会让将军独率部出战呢?便明日咱俩合兵进战!”

同蹄度武说道:“明公,怎么还能等到明日!”

“哦?”

同蹄度武说道:“莘迩兵败,退回陇西的军报,你我都已经知道,郭道庆、王舒望又岂会不知?若是等到明日,末将只恐他俩早逃回南安郡了!你我二军,又还怎么能大败他俩?顶多吃些他们撤军时扬起的土罢了。明公饱学名士也,焉不闻‘望尘莫及’之语哉!”

“那以将军之意?”

同蹄度武斩钉截铁,说道:“今天,现在,咱们就出兵!”

“现在就出兵?仓促了点吧?”

同蹄度武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管明公是否此时出兵,末将马上回城,回城以后,末将就点齐部曲,出城往战!”说完,行个军礼,转身就走。

秦广宗只得再次迁就於他,说道:“好吧,好吧,现在你我就出兵!”

同蹄度武回到城中,留下了三百余人守城,带领其余的步骑六百余,出来与秦广宗合兵。等不多时,秦广宗率本部出了营来,他一样留下了少数的步卒守营。两军合并,共两千余步骑。

这几天秦广宗虽然没有应王舒望的挑战,但王舒望营,包括郭道庆营在哪里,他都已经通过斥候打探清楚了,於是秦广宗、同蹄度武便率部向王舒望营去。

王舒望很快接报,他大喜不已,说道:“明公智谋无双,真是把秦广宗玩弄於股掌之间!他果然中计,以为明公是真的败了,竟敢出营来与我战!”立即下令,命部中的步卒兵士在营中鼓噪,做出弃营将撤之状,余下骑兵,则由他亲率,尽数出营,埋伏营侧,并赶紧派吏赶去数里外的郭道庆营,告诉他秦广宗已出,请他即刻率部前来参战。

却王舒望部只有步骑四百,人数本少,出营埋伏的又只是这四百步骑中的骑兵,只有百数,人数更少,且俱精锐,因是出营、埋伏的行动都很迅速,前后只用了两刻多钟。秦广宗、同蹄度武派有斥候先行,去打探王舒望营中动静,斥候到时,王舒望部出营的兵马已然悉数埋伏妥当。斥候遂赶回禀报,说遥见王舒望营中人喊马叫,乱糟糟一团,似是正在做撤退准备。

同蹄度武顾看秦广宗,说道:“如何,是不是被末将料中了?要是如明公说的,等到明天再来出战,只怕我军连王舒望部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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