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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鹿 第二章 先声以夺人 火烧略阳城(下)

略阳县中,守将韩鸾。

自他遣其司马去冀县求援,到今已是两天,陇兵已经到了略阳城外,而仍不见其司马归来。

向逵、王舒望观看略阳城防情况的时候,韩鸾正在城头,也在遥观陇兵的规模。

上次略阳守卫战时,城外近郊的林木就被砍了干净,周围数里方圆一览无遗。

见那陇兵从西而来,占满了整条官道,步骑颇众,络绎前行。

韩鸾接到的军报称是闻来犯之陇兵号称万余,於下观之,万人肯定是没有的,但至少也有六七千之数,再去掉随军的民夫之类,料之战兵应在五千上下。

陇兵的先头部队已抵至近处,约五百左右的步卒面朝城的方向,开始布列防御的阵型,两队各百余人的轻骑停驻到这些列阵的先头步卒两翼,骑兵下马,同时让他们的坐骑亦伏地,以休息马力。很明显,这支陇兵的先头部队担负的是防备城中兵马杀出奔袭的任务。

但韩鸾是并无趁陇兵初至,遣骑出袭的意思的。

他迎风立於城楼,初秋的风把其身后的白色披风吹得乱飘,一边细细观察陇兵的行动,一边按剑心道:“秦使君的回复迟迟不到,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不过,入寇之贼如果只有城外这五六千战兵的话,我城中守卒两千,却是足可御之的。”

前接军报,韩鸾已知城外这支来犯陇兵的两员主将一个是向逵,一个是王舒望。

向逵何许人也?韩鸾不清楚,然王舒望此敌将,韩鸾对之是相当了解的,——毕竟上任的略阳守将同蹄度武就是死在了王舒望的槊下。

韩鸾下意识地寻找敌兵队伍中的敌将大旗,却隔得太远,没能找到。

他心中又想道:“据军报言说,贼将分是向逵、王舒望,郭道庆、马辉两个不在其中。固是城下到至的这数千贼兵,我可抵御,但若郭道庆、马辉再统兵来援?我可就不免会有点独木难支了。”做出决定,立即传令下去,说道,“再派人出城,去冀县再次求援!”

韩鸾的命令得到贯彻,赶在陇兵围城之前,数骑从略阳县城的东门出,北下奔赴冀县。

……

“将军、护军,适才有数骑从略阳城东门出,朝北而去,或是往冀县求援的,下吏引骑追之,没能追上,只射死了其中两骑。”一个骑兵军将对向逵、王舒望禀报说道。

这军将说的是敦煌土话,显是敦煌人。

说着,他摊开右手,露出了手中两个血肉模糊的左耳。

向逵瞥了眼,说道:“没追上么?不打紧。想那韩鸾肯定此前就已经遣人去冀县求援了,你追的那几骑无非是他的第二拨求援罢了,追不上亦无妨。……去找功曹,让他给你记上此功。”

王舒望家在东南八郡,尽管敦煌、东南八郡皆为陇土,然而陇地的地形是西北、东南狭长,敦煌与东南八郡相距快两千里地了,差不多和东南八郡到幽、冀接壤地带的距离相当,故此敦煌土话和东南八郡的方言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王舒望连蒙带猜,勉强懂了那军将的禀报内容。

王舒望问道:“将军,是韩鸾遣吏往冀县求援了么?”

“是啊,没能追上,但也无关紧要了。”向逵看够了略阳的城防情况,不再多看,拨马转走。

王舒望催马追上,说道:“将军,不排除秦广宗遣兵来援的可能,末将愚见,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好。要不,分一部兵扼守住略阳、新阳间?这样,秦广宗就算遣了援兵来,也能将其暂时挡住,不会影响到咱们攻城。”

新阳是天水郡一个县的名字,其位在略阳县的西南方向,处於略阳县和冀县之间。

“最多三天,略阳就能为我军攻下,依我看,护军的这个建议是多此一举。只是护军既然提出来了,那就按护军说的办吧,便分兵五百,去略阳城西南屯守。”

王舒望瞧着绝尘离开,往去军中,安排兵卒择地筑营的向逵,摸了摸脑袋,心道:“先说好打,又说三天?向将军就这般充满信心么?他说的那个攻守利器石膏,我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东西就这么有用?”

却是向逵在唐昌郡停的那半个月,所收集之物,正是石膏,亦即后世的石油。

……

兵到略阳次日,营地粗成。

向逵看似不在意秦广宗的援兵,实际也是有此隐忧的,因不等完全地建好营垒,午饭之后,就调动部队,部署进攻。

军令既下,向逵本部的五千将士,纷纷出营列阵。

各色、绘着各类凶禽猛兽图画的旗帜,如十余条溪水从大泽中分出一般,向着营地与略阳城间广阔的野地上流去,每面旗帜后头,都跟着一曲将士。

各曲的曲军侯等中层军官依按向逵的部署安排,率引本曲行往安排给他们的停驻方位。

基层的军官不断吆喝,约束本队、本什、本伍兵士在整个本曲中的位置和行进方向。

中间是步卒,两侧是骑兵,一时间,尘土滚滚。

营前搭起了数丈高的望楼,向逵和王舒望在十余军将的拥从下,登到楼顶。

居高临下,俯瞰整个被笼罩於尘土中的列阵的野地。

但见那十余溪水分出以后,或南或北,前后用了半个时辰占满了向逵预定的列阵场地。望楼附近的中军阵中,随之传出阵阵的鼓声,大旗也左右、上下的挥舞。到位的将士们又再遵照鼓声、大旗的命令,进行调整。不多时,攻城阵型已然调整完毕,五千步骑悉数列好。尘土渐歇。从望楼看去,横列、纵列无不整整齐齐,整个略阳城西边纵一二里、深一里多的野地上,旗帜招展,长槊如林,中为步阵,两翼骑兵,聚集一片,就像溪水汇入到了另一处泽中。

时当未时末,正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所谓“秋老虎”,尽管已经入秋,下午时分的日头仍然很毒,晒在望楼上的向逵、王舒望等身上,人人汗出,不小心碰到身上铠甲的话,铠甲都被晒得发烫了。

向逵仰望蓝天,略带遗憾地说道:“可惜。”

王舒望问道:“将军,什么可惜?”

“可惜无风。”

王舒望知向逵的意思,昨晚商议攻城时,两人就已经议定,今天是试探性的进攻,以火攻为主,主要先看一看石脂的效果,等到明天,再正式发动猛攻,——这也是为何王舒望及其所部没有参与今日攻战的缘故,那么既是要试试石脂的威力,风助火势,自然是有风最好,而今日无风,确实是有点小小的遗憾。

向逵说完“可惜”,擦掉滴到眼角的一粒汗珠,眨了眨眼,等眼舒服过来,按腰而立,复又笑道:“不过今天够热,又连日皆未下雨,天干物燥,也已经够了!”

城头上,一队队的守卒被紧急调到,亦有精壮的民夫,参与到了守城的队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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