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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鹿 第七章 勃野如秀木 令狐真龙身

王都原有的驻军、营户大多在东苑城,后来的兵马则都在西苑城。

鲜卑义从的营地亦在西苑城中,离莘迩本部的驻地不是很远。

鲜卑义从的高级军官们已从令狐曲处知道,他们被拨到了莘迩的帐下,因是,莘迩虽还没有与令狐曲作交接,彼等为求能给莘迩个好印象,亦赶紧结伴前来拜见。

来的军官共有十余,俱部曲督以上,六成是唐人,四成是胡人。

“部曲督”是军职的名称,在九品的官等中,与武卫将军的长史、司马相同,位列七品。

本朝承袭前代军制,军队大体上仍按部、曲等层级编制,但也有小的变化,那便是部曲督及属部曲督统管的部曲将等的出现。部曲督、部曲将的官名,把“部”、“曲”连称,正说明了它们的特点。它们的内部虽然仍以伍、什等为基层组织,但其本身,既非部、也非曲,而已是一级独立的作战单位。部曲督的统兵数额没有具体的规定,多则四五百,少则二三百。

鲜卑义从的兵卒是从北山鲜卑的各个部落中征召来的,与卢水胡已被编入士籍,成为了定西国的“士家”,也即兵户比较起来,他们更像是蒲秦、鲜卑魏国的“族兵”,又近似於经由“征募”手段而得来的雇佣兵,为了保持他们的战斗力,也为了便於管理,因是,在组建成军的时候,朝廷没有将他们的部落结构打散,而遂在每一个部的上边,设立一个“部曲督”。

部曲督都是唐人,副手则都是组成该营的某鲜卑部落之酋大或其子、弟。

其下的部曲将,有唐人,也有胡人。

北山鲜卑的人,莘迩一个不认识。

在听过诸人的报名后,却找到了一个“熟人”。

这个“熟人”就是秃发部酋大的儿子秃发勃野。

秃发勃野细眉大眼,肤色白皙,辫发垂於脑后,姿容俊朗,莘迩多看了他几眼,笑道:“勃野,我久闻君名了。当日你送我的那份礼物,我记忆犹新。”

且渠部被破之前,元光曾遣两人潜赴北山鲜卑,欲勾连秃发等部,一起作乱。他的那两个人到秃发部时,且渠部已被莘迩攻下。秃发勃野杀掉了此二人,将其首级作为礼物送到了建康。

秃发部称雄北山,秃发勃野的地位因比北山鲜卑其它部落酋大的子弟要高,非但领了本部的副手之职,且在“军部”担任僚佐,他下拜说道:“将军大破柔然,声威远著,勃野孺慕久矣!今将要在将军的帐下听用,勃野欢喜不胜。”

这么英俊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姓个“秃发”呢?莘迩从记忆里找到个传闻,问他道:“我听说,君族与鲜卑拓跋部同祖,此事可有?”

秃发勃野答道:“勃野远祖本拓跋长子,率部西来,乃居陇州。追究源流,勃野部族与拓跋部确是同祖,不过两部分离已近两百年了,於今少有消息往来。”

秃发勃野说的这位“远祖”名叫拓跋匹孤,身为长子,部落首领的位置却被其父传给了其弟,於是含忿率领部分族人西徙,迁入到了河西定居。传说秃发匹孤的儿子出生於棉被之中,鲜卑语称棉被为“秃发”,由是此族的后人干脆就以此为姓。实际上,这种传闻大约是某些人对秃发部的污蔑,秃发,其实是拓跋的异译读音,两者是一回事。

莘迩点了点头,笑道:“君形貌英挺,若秀木勃发於野,‘勃野’名如其人。”

秃发部与且渠部并为陇西诸种胡夷里的名部,论部族的实力,犹在且渠之上,莘迩听从羊髦的建议,有心对秃发勃野多加笼络,只这是初次见面,不好太过热情,便仅好言抚慰,给了足够的尊敬与秃发勃野及别的那几个鲜卑诸部之军官。

元光侍立侧边,偷摸摸地,时而瞄上一瞄秃发勃野,心中想道:“我那两个忠奴,就是被这厮杀的!这狗东西杀了我的忠奴,将人头送给莘阿瓜,却没告诉莘阿瓜这事儿是我指使的。这厮是何意思?哼!不外乎想拿住我的把柄,作个长线,以图得些好处!我与他少年相交,都在薤谷阴师的门下求过学,称一声同窗不为过,亏我往日觉他英豪,却是个奸诈小人!”

元光猜得挺对。

秃发勃野只送人头,没说元光是指使之人,其目的正是为了“展眼未来”。

想那元光阴谋作乱,下场无非有二,要么事败被杀,要么侥幸得活。元光如被杀了,作为秃发勃野来说,举报他,只是锦上添花,想来定得不到什么好处,因而,他当时认为,还不如不说,倘若元光命大没死,也许日后就可以此作为威胁,从元光那里捞些好处。

如今看来,他的这笔“投资”十分合算。

且渠元光不但没死,摇身一变,还“子以父贵”,成了莘迩的干儿子。

感觉到元光偷瞄的目光,想到以后可以对这个猴崽子予求予给,秃发勃野的心情非常愉悦。

与羊馥、严袭、秃发勃野等唐、胡军吏,在营中吃过午饭,莘迩回去中城。

下午到督府,与宋方办交接。

到了督府才知,宋方压根就没来

两个府吏在堂中等候,禀报说,他俩奉了宋方之令,代替他与莘迩办接替的程序。

建康郡的数月磨练,使莘迩的城府愈发深沉,没有因此生气,一笑置之。

和这两个府吏走完必须的程序,此二人拜辞,去找宋方复命。

莘迩独坐堂上,环顾周围。

督府左长史的品级不高,但是权重朝廷,其办公的堂舍比建康郡守的听事堂还要广阔,装饰亦极其精美。寻常的用物,如文房四宝、案几坐榻,都镶金嵌玉。

莘迩看了一番,心中想道:“珠光宝气啊。”

应是莘迩来府办交接的消息传了出去,督府诸曹中的部分曹掾络绎前来,拜见他这位新的主官。督府两位长史,右长史主军械、后勤等务,左长史主兵额、刑狱等务,来的曹掾,有的是直属莘迩管辖的,如中直兵参军、贼曹参军等等;有的是归右长史管的,如户曹等参军。

十七个主事的参军、行参军,前前后后来了八个;三十余个只是挂个名,不怎么主事的各曹参军、行参军总计来了十余个。两个谘议参军来了一个。左司马没有见,右司马唐艾来了。

莘迩留唐艾坐堂,与他叙谈。

说得多时,唐艾建议说道:“右长史张公僧诚,德高望重,君今履新,不若亲往拜会。”

时人尊右,右长史本就位高於左长史。张僧诚今年四十余岁,年齿又也比莘迩为高。不管从尊卑讲,还是从年齿叙,理应都该莘迩去拜谒他,不该他来下迎莘迩。

莘迩从善如流,便要去谒会张僧诚。

堂外来了两人,报说有紧急军务请莘迩批示。

莘迩笑对唐艾说道:“督府居然如此繁忙么?我新来到任,还没熟悉情况,就有军务需我批示?”

唐艾看了眼堂外两人,认出是宋方的心腹,心知此两人必是获宋方授意,来给莘迩找麻烦的,回答说道:“适逢兵卒归番,近日督府是比往常忙了些。”

“归番”,意指“番代”的制度。

兵户的生活很艰苦,他们的服役时间很长,有的七八岁就应召入伍,有些六七十还在军中,一个是劳逸结合,为了凝聚军心,再一个,最主要的是为了让他们繁衍子息,以保证能够有充足的兵源,於是就有了“番代”的制度。

番代,就是放假。每年给出身兵户的兵卒一定的假期,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假期长的时候,每年有四个月,叫“三番”,短的时候每年有两个半月,叫“五番”。假期不是一次放足,更不是让全营的兵士同时放假,而是分批分次。

目前定西国实行的是五番,毕竟战乱年月,不能让士卒多歇。

这几天正是前一番休假的兵士归营之时。

虽说很久以来,就已经把兵户的家属拘居在一起随军置营管理了,如那东西苑城即是聚居兵户家属管理的地方,可因为士家不仅是终生制,还是世袭制,一人入籍,累及百代,所以历来不乏士家逃亡的现象,每当归番之际,都是需要督府重点关注的时刻。

莘迩了然,说道:“原来是这样。”吩咐堂外两人,“进来罢。”

两人自报姓名,一个是外兵曹参军,一个是两个谘议参军的其一。

莘迩目注两人,说道:“什么军务这般急切?”

没得莘迩“起身”的话,两个参军只能拜倒地上回话。

外兵参军说道:“请长史恕罪,事关重要,下官不得不立刻来报。”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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