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太阳初升之际，卫*营吹响了征战的号角。
沈夺身披白色战袍坐立于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之上，看着身后的莽荒兵士，手中举起长刀，随后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鸣间，他高声喊道：“我卫国的将士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日头渐升，太阳的光泽渐渐打在他的身上，众位将士站在逆光的方向紧盯着他们心中的战神，崇仰的神色宛若见到天神。这一刻，沈夺就是这万名将士的信仰。
看着气势高昂的庞大队伍，沈夺脸上微微露出一个笑来。他知晓，此去一役必是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但是他们不能输，也输不起。无论如何，只有鼓起劲头，调动起士兵们的热血，他们的赢面才会加大。
哀兵必败这个道理他是一直明白的。
说起来，霍国有精兵百万，但一直碍于燕国虎视眈眈的在霍国后方时不时的骚、扰，他们的兵力便不得不分散开来。燕国的想法，沈夺大概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这么多年，皆是卫霍两国交锋，而燕国却是径自的隔岸观火。直到前几年，他们才实在按耐不住，开始了对霍国的骚、扰。
或许是因为卫国的衰败，让燕国的君主急了眼。
也或许是因为霍国的强盛，让燕国的君主心生警惕。
卫国可以事到如今而不灭，多少也有些因为燕国一直以来的犹豫不决。
不然，燕霍两国一旦开战，覆灭的却一定先会是卫国。
连卫王都明白，也只有颜离此人，才是卫国最后的转机。
环视一眼拿着刀枪盾斧的众将士，沈夺转过身去，长刀所指太阳升起的方向：
“出发——！”
军队来到关口的时候，霍国的将士也已经在此地恭候多时了。
两军对垒，恨不得是一触即发的架势。但双方却总要相互的一再试探。
李成光坐在一匹全身黑的发亮战马上，看着对面的几个熟悉的老面孔，朝沈夺嘿嘿的大笑：“若
君宁你要是不介意，这一仗，哥哥打头阵如何？”
沈夺看着他不容自己拒绝的眼神，不由得点点头。他明白，眼前的壮汉是在担忧之前自己身上的旧伤。他的腰腹间还未痊愈，却已是又临战事。
踢踏了一下马腹，李成光拿着一柄长、枪走到阵前，高声道：“这次就由我老李的火龙枪来打这个头阵，霍国的小子们，你们谁先来？”
寒风带着他粗狂的嗓音传到霍军队伍里，引起一阵骚动。不久，便有一提着长剑的年轻将士骑着战马，“哒哒”走上前。
“小辈何人？报上名来！”李成光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枪端一路划过黄沙厚土，最后竟在地上划出了笔直的一条枪痕。
“小子，千正。前来向李将军讨教一二。”那将士倒是不卑不吭，朝李成光抱了抱拳，便二话不说的提剑上前。
李成光这边倒也丝毫不畏惧的朝那小兵迎上，几个电光火石间，那小兵的长剑便被李成光的花枪挑飞。再下一秒，长、枪所指的便不再是泥土，而是那小兵的脖颈。
沈夺站在后方，看着这名叫千正的小兵摔倒在地上不甘心的眼神，心里微微触动。可是紧接着，随着李成光用力刺下的双手，沈夺还是忍不住不了闭眼。
鲜血飞洒，那条年轻的生命，当真是为了他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尽了最后一份心力。
有些话，说出来看着壮烈，但结局却总是悲戚。
在睁开眼的时候，沈夺的眼里已是淡漠一片，如今他是许君宁，是卫国万名将士心中的支柱，软弱与仁慈于他都该是被抛弃的。人命，在这一刻一文不值。
“下一个！”李成光坐在战马上哈哈大笑，眸子里渐渐染上血色与疯狂，“下一个，谁来？”
霍军众人安静了一瞬。
“我来！”
等不久，一个将军模样的霍国将士踏着马上前，他的眼里目露凶光，恨不得将李成光拆吃入腹的模样。
“好，随便你们来，我李成光都接着！”
紧接着又是一场龙虎相争的战斗，李成光跟那霍国将军来回几十场，终于那将军一个后力不继，露出一个破绽，被李成光一枪挑下马去。
“哈哈哈！”
李成光仰头大笑着，眼看他又将要替卫国斩获一名战力不低的敌军。
却不想那霍*中突然飞出一柄利箭，直指他的肩头。
“小心！”沈夺看着那柄流星赶月的羽箭，瞳孔一缩，大声提醒。
李成光提前感受到了危险，枪头急转，利落的将那柄羽箭斩落身前，但那霍国的将军却是称着间隙，重新跑回了霍军的队伍里，让李成光再无机会下手。
“格老/子的！”长、枪劈断箭身，李成光再抬起头来，朝着霍国的军队狠狠地竖起了中指。
这时，对面的阵地了忽然跑出了一个小兵，沈夺在后面看着像是要替什么人传话的模样。
原来，上次一战，不止是卫国的军队，包括霍国的将士都还未修养好，残兵败甲，让霍国的军士气焰衰弱。而方才阵前霍国接二连三的大败，更是使得霍军士气大跌。
那小兵，是替霍国的领头人，出来谈和的。
“想谈和？”李成光看着那小兵战战巍巍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沈夺。
只见沈夺回应的点点头，意思是一切随他。
随后，李成光清了清嗓子，便朝对面的霍国主将策马而立的方向吼道：“霍国的崽子/们，你们是想谈条件是吧，老子跟你们没什么条件谈，给我个人就行了！”
“你想要谁？”对面，霍国的将军也是大声回到。
“你们听好了——我们要的是——卫国的质子，如今在你们薛王爷帐下的——燕王子，颜离！”李成光声音震天，“给人，我们卫国就撤兵！”
“给人！撤兵！”
“给人！撤兵！”
忽然，沈夺周围的将士们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般，全军都重复起这句话来，几万人的声音在战场上愈发振聋发聩，气势滔天，气焰恢宏。
李成光似乎很是满意这个场面，直到把对面的霍国的将士们都逼得脸色铁青，这才将长/枪朝天一指，而卫国士兵的声音也应“枪”而停。
沈夺见着这个场面，忍不住啧啧赞叹的摇摇头。感叹这帮人真是胡闹。不过，这胡闹的倒是大快人心。
因为，凡世能给薛命添堵的事，他都觉得好！
谈和的事最后还是没有谈成。因为李成光忍受不了霍国的叽歪，直接将那个小兵一枪挑起来，甩出去老远，眼看是没气了。
随后，也不知是霍国还是卫国率先喊起的一句“杀——”，沈夺在环视整个战场的时候，自己也已踏马上前，举起手中长刀不停地劈砍。
黄沙漠漠，埋骨他乡。沈夺看着周围渐渐倒下的身影，他们的躯体被后来的士兵践踏入土，直到再也看不清谁是谁，最后只余一柄长刃牢牢地扎根在躯体的不远处。
不知为何，沈夺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话，说前世握兵刃而亡的人，来世必得重蹈前世轮回。最后的最后，也是生生世世，战死沙场。
“杀——”沈夺看着眼前血染不断地土地，胸中忽然升起一股怅茫之意，他长刀直入，是敌军的腹部。
他要在战场是寻一个人，得一个因果。
“弓箭手准备，射！”霍军后方，薛命遥立高台之上，看着下方战的最是火热的地方说。
“万万不可，那可是我军腹部！”老参将站在一旁神色焦急的阻止，“王爷，那里围得可全是我们霍国的士兵啊！”
“你觉得……用霍国百名将士的命换敌国一个不败战神的陨落，这事使不得？”
薛命看着老参将，眼中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他说：“这一战，本王只要许君宁的命！卫国没了他，就是一盘散沙。”
“王爷——这不可啊！”老参将眼看是拦不住薛命的命令，径直上前抱住了薛命的大腿。
“闪开！”
薛命眼里闪过一丝大惊，老参将被他一脚踹开，眼看是一阵喘不上气。但薛命却是顾不上看那老参将的模样，此时，扎在他小退前侧的，分明是一只带了燕国标记的羽箭！
“燕国有埋伏！”
薛命话音刚落，四周便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战后方，一位位霍国士兵缓缓的倒下去，再露出的是燕国人那张狡诈贪婪的脸！
“尔等！胆敢！”
一手抽过士兵腰间的长剑，薛命朝着向他扑来的燕国人狠狠刺去。他的小腿受了伤，行动受到限制，便只能一点一点的打杀出去。
但是，薛命狠厉的眼神看过去，眼里不自觉得带了一丝震惊，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燕国人却已将他们尽数包围……
而就在此时，沈夺也是陷入了极大的危机。看着眼前将他紧紧包围起来的十几个士兵，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这些人与他之前遇见的霍国士兵之间有些诡异的不同。
而且，整个战场的人数……很不对劲。
砍去周围一个又一个敌军的头颅，沈夺本应是看也不多看一眼的，但此时他却按捺住灵魂上的颤栗与呕吐，仔细的打量起了他们手中所拿的武器。
虽然在穿着上，眼前这群人跟霍国的士兵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们使用的武器却还是出卖了
他们。
勾状的兵器，他们是燕国人。
燕国，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6.
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杀死了多少燕国人，薛命只感受到周围人对他越来越强烈的压迫，身上绣金的战袍已经被砍出了一道道痕迹，他的行动也愈来愈迟缓。
流淌进眼里的汗水朦胧了他的双目，但他却没有一丝空闲他们擦去。因为，只要他一着不慎，下场就会跟躺在地上的人一样。
“薛命！”
茫然间，一声清朗的喊叫将他的有些混沌的思绪拉回。使出力气将扑向自己的人一剑刺下，薛命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浴血战袍的男子向他急速走来。
那是一个他怎么都忘不了的身影，他浴血而来，是为他而来。
“许、君、宁。”
“你在干什么！”一把拉过薛命的身子，沈夺一刀反手砍向一个燕国的士兵。放眼四周看去，周围已经没有了其它霍国将士的身影。
越往霍*队的后方攻打，沈夺才发现，混入卫霍两军交战里的燕国人还是少数。更多的燕国人，怕是早就埋伏在了霍*队的后方，只等着给霍军致命一击。
看着薛命一副力竭的模样，与腿上还在汨汨淌血的伤口。沈夺皱皱眉。
瞧着燕国的士兵就要再围上来，沈夺低声问薛命：“你还行不行？”
“什么，行不行？”薛命一开口声音里都带着厚重的喘/息，他抬头看了沈夺一眼，道，“对你，我肯定，行。”
沈夺总觉得薛命口中的最后一个字发音咬的特别重！听在他耳朵里格外刺耳！
“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薛命你还想不想活着出去！你要是不想活，不如我现在一刀就送你走！”
怒急的沈夺明显是爆发出了不同平常的战力，唰唰唰几刀下去，又是三四个身影倒下。
“呵。”薛命被他拦在身后，看他杀人跟切西瓜似的，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笑声牵扯到了他腰腹的上，让薛命这才反应过来，站在他眼前的，是他一直想要杀死的卫国战神。
眼里闪过几多矛盾，薛命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刃，这一剑，他命中的是沈夺的后背。
“你——”沈夺感受到后背上传来的温热，猛然回过头来发现薛命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而从他后背上滑落的温热是一只旁人的手。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在他的身旁想起，那是一个抱着缺了一只手的胳膊的燕国士兵。
沈夺沉下眼，长刀刺出去，一击将那人毙命。
“啧。”薛命看沈夺一眼，随后又抬起手来，替他挡住了旁边燕国士兵的夹击。
两人就这么没再多说话的，一路砍砍杀杀的回到了混战的中央。
找到兴奋的跟砍瓜切菜的似的李成光，沈夺急忙朝他贴了过去。
“李大哥！事情有变！”旁边，薛命替沈夺砍去一个燕国人的攻击后，沈夺这才靠近了李成光大声喊。
“你说什么？”李成光挥舞着□□，耍得风生水起，却看都没看沈夺一眼。
“……”沈夺也知道事态紧急，但面对李成光，他还是阻止不了自己心中的各种无语。
后知后觉的，沈夺发现，紧跟在李成光身后的是个熟悉的少年身影。只见少年懵白着脸色，却还努力的替李成光解决着脸上的背后的偷袭，他的脸上有着血溅的痕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许天扬！”沈夺想起了少年的名字。
“许将军！”许天扬看见一身浴血的沈夺似乎更加激动的舞起了长刀，脸色也不白了，身手似乎更加灵活了。
那么一瞬间，沈夺以为他看见了翻版的李成光。
“许天扬！你听着，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等会儿跟李将军说！”沈夺凑到他的身边，替他挡下几个攻击，“待会儿，你跟李将军说，让他带着将士们撤回到据点！回到营地，死守后方！战场上混进了燕国人，霍国的后方已是不保！记住，一定要告诉李将军！死守后方营地！彻查进入营地的每一个可疑人员！”
“将军！天扬清楚！可是，将军你要去做什么？”许天扬接到任务，神情渐渐沉稳下来。
“告诉李将军，在我没有回营之前，一切小心行事。”匆匆的扔下这么一句话，沈夺朝薛命看了一眼，随后两人便又杀出了混战区域。
沈夺觉得的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武力值要用一到十个等级来评价。那么许君宁此人完全可以评上第十一级。
与这具身体越融合，刀法使用的愈发浑然，沈夺才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许君宁此人的深不可测。
“薛命，你老实告诉我，你将颜离藏到哪了？”
再次用长刀指着薛命的脖颈，沈夺低声问着。
而薛命看着这个从混战走出来后，便忽然倒戈转向的人，忽然有些怅然，但更多的却是释然。
果然这才是他许君宁应有的做法。
所以，当时因为自己一时心软没有将他一剑杀掉，才是他做错的。
本来，两人就是国不两立，势不两立，所系所想全都是对立。
所谓的情感与喜欢，在两人之前，才是那泡沫画影，求不得，也要不得。
“他就在我霍军的大帐里……不过……”薛命说到这里眉头忽然皱了一下。
“不过什么？”沈夺见他答得也痛快算，便收起长刀，紧接着问。
薛命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他的声音还有些因为后劲不足的断断续续：“我想，霍军的大帐现在插得应该是燕军的大旗了。他们，攻打了我们霍军的后方，我不相信，他们就没想过动我们的大帐。”
说完这段话，他死命的捂嘴咳嗽了两下。
沈夺看着形容上有些可怜的薛命，终于是抵不过心中的不忍，从自己的身上扯了一块布下来，简单的将他腿上的伤简单包扎好。
但当他包扎好了薛命的腿，却又瞥眼看到了薛命的腰侧，殷红一片。
旧伤口再次崩裂，沈夺大概明白那种痛。
叹了口气，又在薛命的周身大/穴上点了几下，看薛命渐渐松下的眉，他知道，这痛算是止住了。
“不论如何，你带我去你的营地。”沈夺思考再三，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让燕国人将颜离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