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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称王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青衫入边城

第一百四十三章,青衫入边城

艳阳高照,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大晋幽州章武郡内史樊坦抬起头,但马上又把头低了下去,也许是阳光太过刺眼,也许是对自己的前途渺茫,樊坦轻轻叹息了一声。

当官是为什么?樊坦不是那上古圣贤,对于他来说当官就是在治理好地方,博取一份清名,造福一方百姓的基础上,让自己获得利益和名声。和那些身后有权贵依附,或者有家族支持的官员不一样,樊坦出身平民,能做到一郡的内史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本事,为官之初,他也曾有雄心壮志,甚至向过位列三公。

可如今,身在平舒城外,准备迎接新任太守的他,却真的有了一种无力感。

一郡之内史在大晋也能算上是五品的官员,可如今却说被撤换就撤换,虽然樊坦本身早就想离开章武,但此去蓟城卸任,却真的有一样前途未卜的感觉。

当然,樊坦对取代了他位置的令狐艾并没有设么么怨言,甚至有些怀念。

不说这家伙上任来颇知进退,从不插手不属于自己的事情,而且在上供金钱、谦让功绩等方面都做的面面俱到,而且此人也的确可以称的上是能吏。在任一年多,也他着捞到不少政绩。

对于这样一个能上供,能给自己带来政绩的下属,又有哪个上官不欣赏呢?

因此,就算当日令狐艾勾结匪盗抢劫大户这样的事情传出,樊坦也是阳奉阴违,对于通缉、抓捕令狐艾的事情很不用心。

前些日子,樊坦就已经听蓟城那边传来消息,说要有新任太守接任他的位置,而让将去蓟城候命。樊坦派人一打听,接任自己的竟然就是自己曾经的下属令狐艾。而且让这位内史大人在意的是,和令狐艾一起被任命的据说还有一位是刘琨弟子的王烈。

惊讶之余,却也暗自感叹这小子家世雄厚,勾结匪盗不但没有获罪,反而升官发财?他自然不会如城内那些没有见识的大户一般,真的相信令狐艾是什么江左令狐家族的的长房嫡子,他虽然不清楚令狐艾不过是令狐家族的一个偏支,但至少明白这小子绝不像人前那般风光。

否则当日怎么会被王浚发配到章武这种苦哈哈的地方做县令。

不过如今令狐艾连升数级,背后肯定是有能人支持,根据樊坦的推算,应该就是那个还未出现的新任章武郡长史——王烈。

王烈是谁,樊坦作为一郡的首领当然有所了解,光是那刘琨入室弟子,鲜卑辅相卫雄与可汗拓跋郁律的结拜兄弟的名头,就已经让他这种背后无人的官员高山仰止了。

也因此,樊坦觉得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良机,自己若能巴结上令狐艾身后的王烈,那岂不是升迁有望?至少,在去蓟城卸任的时候,如果王烈肯为自己说些好话,那王浚怎么也该卖他些面子吧?

尤其是这其后几日,一条来自蓟城的消息,更坚定了樊坦的信心。

那个据说曾经和王烈作对,江左南阳刘氏的刘佑,手下悍将刘孜和一千多人马竟然被王烈率兵马全部斩杀,刘佑去蓟城找王浚告状,不但没有告倒王烈,最后竟然乖乖认错。

这说明什么?说明幽州已经有一股新的势力在崛起,那就王烈。如果他樊坦能攀上这个正在崛起的大树,前途岂不是就会变得一片光明?

所以,却是对令狐艾的到任,樊坦充满了期待。

只是,樊坦实在拿不准令狐艾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是否还如当日一般,虽然贪财但却不失仗义。

而且,王烈又凭什么会帮他谋取官职?樊坦也多少听说过王烈之前在鸡鸣山聚众流民的事情,虽然谢鲲和刘琨都先后明文宣称,那是王烈按照他们的命令,在鸡鸣山驻扎,为朝廷驻防。

可樊坦却明了,王烈他们就是当日和令狐艾“勾结”劫掠了章武郡大户的强盗。

这样一个人,真的值得托付么?樊坦心中患得患失,却是无人可知。

但该做的事总要做,不努力到了将来更会后悔,从三日前,樊坦接到了来自蓟城的命令后,就开始筹备迎接事宜,力求要给令狐艾留下号印象。

樊坦决定,一定要安安稳稳的把这两位大爷迎来,安排满意,自己好能尽早离开这四面强敌环伺的章武郡,至少要在王浚那里留下个知进退,明事理的好印象,这样自己好能去蓟城谋个更好的前程。

这一日,五更天刚过,樊坦就率领章武郡大小官员迎在平舒城外,在城外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太阳爬过了头顶,阳光愈发刺眼的时候,令狐艾一行终于出现在官道的远方、。

樊坦一眼就见了令狐艾身后相随的数千大军,旌旗招展间人马威武雄壮。

晋时,一郡一国是没有这么多兵马的,但西晋末年,国事颓废,谁还在乎这些?只有手头有兵有将,就能做个草头大王。

因此一见令狐艾这些人马,樊坦羡慕的连声叹息,恨不得自己能换而处之。

其他参加欢迎的官吏本来还不明白樊坦如此重视一和和他几乎平级的官员,甚至有些为早起出城、鞍马劳顿而怨声载道。

但现在,众人一见这些许多兵马,都咂了咂舌,这令狐艾如此家大业大,幸好自己出来迎接,否则要是被他暗中记恨,将来也就不用在章武郡为官了。

令狐艾把这一切在眼里,心下不以为然,他和樊坦同城为官一年多,时常走动,不说了解自己这位老上司的***是什嘛颜色,但至少知道这人表面拖沓,实则心思极其缜密,而且有什么话绝对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到不是说他阴阳两面耍心机,而是很少对人暴露自己的真心,提防心极强。

樊坦提防别人,令狐艾却也提防着樊坦。

此刻,令狐艾却是装作没到樊坦羡慕的眼神,翻身下马,满脸笑容的向内史大人走去。

樊坦见令狐艾走来,却是抢先一步,拱手向令狐艾道:“令狐太守,一路辛苦啊,您一向可好啊?我这些日子甚是想念你啊。”

令狐艾满脸堆笑,还准备矜持一下,捏着稀疏的山羊胡子,正待说话,一旁跟随而来的胡大海却忽然道:“令狐先生,这人就是你说过的外号饭桶的内史么?我他浑身精瘦,也不像多么能吃的样子,难道是他心思太重,所以才如消瘦么?”

令狐艾脸色一顿,忙清咳一声:“苏良,让你海叔休息下!”

一旁的苏良不待胡大海反驳,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将他拖在自己身后。

令狐艾又对脸色尴尬的樊坦拱手道:“樊内史,我您又清减了不少,想来最近也是***劳政务吧?”

却是决口不提胡大海的话。

樊坦也是机巧的人,令狐艾不说话,他自然也装糊涂,但毕竟被人这样说,却再也不好继续厚颜奉承令狐艾,只是说这一些闲话,却一直拿眼偷着令狐艾的神色。

令狐艾心知樊坦表面如此,内心一定是有所煎熬需求,但却故意不说破,他现在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揽上什么事情,一切还是等王烈来了再说吧。

那边苏良拽着胡大海问:“海叔,你怎么能当外人的面,把令狐先生的话说出去?”

胡大海神神秘秘的笑了笑:“这姓樊的家伙是一方父母官,却一副阿谀的模样,肯定有什么鬼点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敲打敲打他,省得他使坏。”

苏良无奈苦笑,令狐艾的耳朵却分外好使,胡大海和苏良的交谈他都听在耳中,有些诧异的了胡大海一眼,暗道:“这家伙也不像表面那么憨么?”

令狐艾其实也出樊坦对自己太过热情,但对方客气,他也不好说破,叫胡大海这么一胡搅蛮缠,樊坦反而恢复了原来模样。

在平舒这种是人三分熟的地界,令狐艾带大军前来上任,太守亲自出城十里迎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各个角落。

于是,那些口口声声要为民除害的游侠儿顿时都失去了踪影,而在令狐艾他们还没有抵达城门前,在前往平舒城两边的道路上,不断有人拜倒,口称:“恭迎令狐大人上任。”

令狐艾这一世,前三十年没少对人卑躬屈膝,左右逢迎,但却一直不得志,还屡屡遭受白眼,甚至被人轻贱,也算是颠沛流离,饱尝了人世冷暖、世态炎凉。

而令狐艾只所以表现的那么贪财重商,却也和他透世事,觉得只有黄白之物才不会轻贱自己有关,直到遇到王烈,才得到了真心的尊重,至少在王烈那里,令狐艾就是他不可或缺的长史一般的人物。

此刻,见这些人如此奉承自己,又见身为一郡内史的樊坦小心翼翼的陪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却和当日他用巧言敷衍,说自己是江左令狐家的长房得来的恭敬绝然不同,前者毕竟是一口构造的虚幻,担心人揭破,而现在却是有身后的四千兵马,和王烈手下这帮兄弟为自己撑起了赴任的场面。

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在令狐艾已经饱经沧桑的心底涌动着,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年轻了十几岁的感觉。

似乎,就在前一刻,自己还是那个行走在江南阡陌之间,撑着油纸伞的青衫少年,面对不起自己的家族长房怒吼:“我令狐艾早晚有一日,要成为令狐家的骄傲。”

这样一个世俗染身的男子,却也有过那样明朗青葱的岁月呢。

今日与往日的理想虽不同,但他令狐艾又何尝不是用自己的能力,取得了王烈的信任,还间接的挽救了自己的族弟令狐盛一家。

青衫入边城,层云卷平舒,飞黄如梦里,笑胜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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