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寄却是长身一拜,同时心里忆起自己这些天来想好的腹稿。
以前百试不爽的机变械饰,机械之心是不能用了。
公休仪的那些说法,自然也不能用了。
但没有关系!
他望着刘彻,挺直了胸膛,开口道“启禀陛下,臣昧死以奏曰商君曰凡人主之所以劝民,官爵也!今陛下以匠人为官吏,充之入县道,岂非令天下人皆勤技巧之事而忘耕作之本?贾子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臣寄顿首,再拜陛下!”
他的话声调虽然不高,但却慷慨激昂,顿时感染了无数了大臣。
人人交头接耳,都在议论着。
“御史中丞说的对啊”大农的几位司曹主官们道“农,天下之本,本不可动!向使匠人为官,天下人皆思技巧之事,长此以往,阴阳倒转,五行离乱啊!”
也有列侯头赞道“工匠,赐之以钱帛爵位,以慰其劳即可,官爵!国之重器,不可轻授啊!”
刘彻却是稳坐钓鱼台。
等到殿中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他才站起来,望着张寄,道“卿之言,不无道理”
张寄闻言一喜,正要说谦虚话给皇帝一个台阶。
但哪成想,刘彻话锋一转“可惜失之偏颇”
“朕尝读商君,闻商君曰以强者必治,治者必强;富者必治,治者必富;强者必富,富者必强!”刘彻微微笑着,问道“朕可有说错?”
张寄闻言,拜道“陛下圣明,此商君立本之言!”
“你知道就好”刘彻在心里道,嘴上却是笑着问道“卿以为农无工可强乎?可富乎?”
“昔者,李悝奏魏文侯曰地方百里,提封九万顷,除山泽居邑叁分去一,为田六百万亩,治田勤谨则亩益三升,不勤则损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增减,辄为粟百八十万矣!”刘彻袖着手笑道“卿可知如今地方百里,提封九万顷,除山泽居邑,为粟几何?”
对付大臣,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甩数据。
这些年下来,刘彻已经有一条与大臣斗争的经验了。
这条经验就是他跟你说法律,你与他讲道德,他与你讲道德,你与他讲政治,他与你讲政治,你跟他说传统,他与你说传统,那你就与他谈先贤,他跟你说先贤,那你就与他说说现实,说说实际。
总之,就是耍无赖。
当然是有道理的耍无赖。
而大臣们,受限于得到的信息和情报以及阅读量和眼光。
永远都无法斗过拥有绣衣卫,宅在未央宫也可知天下事。
同时背靠着石渠浩瀚藏和茂陵图馆数不清的藏,诸子百家,尽在掌握的他。
只能说,大臣们斗不过他,不是没能力,实在是非战之罪!
当然,要是出现一个贾谊贾长沙那样的b。
那也没有办法。
不过,整个汉室迄今,也就一个位贾谊贾长沙。
果不其然,张寄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这也不能怪他,他是御史中丞,管的是制度、礼仪、法律和地方不法。
地方的土地亩产和其他经济数据不归他管,也轮不到他管。
但,有一,张寄还是知道的。
那就是如今,关中地方亩产平均是小麦三石半,粟米三石。
而当年李悝之时,亩产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