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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 第二章 灵前谁诵《地藏经》(一)(求推荐

王家窑村,就在西山山脚下。

这里有王氏宗族开的几口瓷窑,比邻的也是王家族人名下大大小小的庄子。

王家窑里,住的七八十户人家,不是王家的管事,就是租种王家土地的佃户。

当然这里的“王家”,不是王老爹家,而是安陆州第一士绅大姓的王氏宗族。

道痴随着王福平走到村口,便见迎面走来个穿着麻衣的青年,二十五、六岁,相貌老实,身体高壮

见到王福平,那青年速行几步,迎了上来。

他是王福平次子,这两年常上山扫洒,认得道痴,先与之打了个招呼,而后王福平道:“爹,二叔找……”

王福平“嗯”了一声,脚下没停,奔自家院子去了。

王家院子离村口不远,没到近前,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哭丧声。

道痴听了,眼里没有泪,可心里难受得不行。

对于旁人来说,或许宗亲血脉、骨肉天伦是最亲近的,对于道痴来说,山上的老和尚、山下的老杂役,才是道痴在这一世最重要的人。

到了门口,哭声越发响亮。其中,有一人嚎哭声分外响。

道痴只觉得耳膜一颤一颤,转头望了王福平父子二人,见他们浑然不觉,心不由地沉了下去。

大门糊白,院子里已经搭起灵棚。

当世习俗,家中有老人的,多早预备寿材。

王家也不例外,王老爹在西山寺虽以杂役自居,可在自家儿孙眼中,却是家中老太爷。

尽管只是村里人家,可王家不仅有房有田,又因得宗房太爷看重,王老爹儿孙里好几个在城里当差,在王家家仆管事中,亦是数得上的。

因此,除了自家儿孙与村民,相邻几个庄子的庄头管事得了消息,亦都来吊丧。

院子里很是热闹,道痴跟在王福平身后,目光穿过众人,落在灵堂上。

灵柩前,跪倒一片是孝子孝孙们。

天已近午,烈阳当空。

即便灵堂上搭了灵棚,可从众人额头滴滴答答的汗,也能晓得灵堂里多闷热。

道痴穿着僧衣,捧着尺半木鱼,神情庄严肃穆,偏生又是这点年纪,站在王福平身边,难免引人侧目。

王家子孙亲戚还罢,有王福平在,轮不到旁人说话;吊客之中,却是有几个指指点点的,满心好奇疑惑。

有个同王家相熟的庄头,上下打量道痴两遍,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问旁边的这个人道:“平老哥是不是难受得迷瞪了?就是要寻和尚诵经,这小和尚也不当事啊?”

旁边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王老爹次子王福安,没有应和,而是低声道:“大哥方去了西山寺……”

那庄头听到“西山寺”,立时咽下几口吐沫,老实地住了声。

他们这些庄头管事,尽管只是王家家仆,可在庄子上也向来充大爷。

然而,能坐稳管事庄头的,心里都晓得,西山是禁地,不得随意进出。

早年有不信邪的管事,仗着资格老,带人上了西山。

结果不仅革了管事,挨了几十板子,阖家也都被卖给川客。

“禁地”二字,不仅对的是王家下人,对王氏族人也不例外。

去年三月,王家宗房的一位少爷,带了几个纨绔同窗出城玩耍,看到西山景致幽雅,便不顾长随下人恳求,执意上山。

山下各庄子庄头,都等着看热闹。

不管山上住的到底是何人,都当给宗房面子吧?

上山的不仅是王氏宗房的少爷,还是王家族长的嫡孙。

没想到,王家那位小爷是被抬下山的。

而后,有人见族长亲自到了西山。

是兴师问罪呢,还是兴师问罪呢,还是兴师问罪呢?

西山上情景,无人知晓。只是没几日,城里传出话来,那位闯山的少爷被执行家法,除了打板子,还跪了祠堂。

一时之间,大家心里都有数。

那位少爷撞到铁板上了。西山威武。连正经主子都需退避,他们这样做仆从的自然更是惹不起。

对于除了王家宗房长辈之外,唯一有资格上山的王老爹一家,众人自是小心结交,其中不乏有心人打探。

偏生上山的几个王家人,王福平次子老实得过了头,是个蚌壳嘴,一棒子吭哧不出一个屁来;大侄子又是个奸猾的,开口就是“大爷大叔”,惯会奉承人,却半点有用的都不透。

剩下一个,就是王福平的长孙,虎头虎脑,乳名虎头,看着结结实实,却是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壳,是个傻子,说话都不利索。

驱散道痴丧亲之痛,引得他心里生怒的,正是王家这个傻子。

小孩本就火力壮,又是这大热天,知道好歹的,哭累了自然歇下;那傻子却是实诚,就那么扯着嗓子嚎着。

就是大人这样都受不住,不要说一个半大孩子。

他的声音已经颤哑,可周遭却无人留意。

即便是他亲生老子,也忙着与自己老子商量进城买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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