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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一一〇五章 大江歌罢掉头东(四)

相对于下午的许昭南,时宝丰的态度更为凶戾,也更有兴师问罪的姿态,他的儿子被西南来人剁了手,如今拿到哪里,都是能够压人的话头,当场便也将何文指责了一番。

何文倒并不在意,他连茶都懒得给对方倒。

“时公开口闭口便是黑旗的人做了事,谁看到了?”

“通山猴王李彦锋当时......”

“通山李彦锋是个混子,他爹当年在朱仙镇被吕梁骑兵活生生踩死的,这种栽赃瞎掰的事情他怎么干不出来!许昭南下午都说他是个王八蛋!”

“何先生的意思,是李彦锋骗了人,我时某人也骗人?我的儿子少了一只手——”

“从五湖客栈的事情开始,就是姓时的你首先向我发飙,正好出了二公子的事情,你把读书会、黑旗跟我拴在一起,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砰的一声,时宝丰掀翻了房间里的桌椅。

“你没有儿子......”

“我儿子死了,我坐牢的时候!”

声音喧哗,两道身影在房间里对峙,时宝丰手指颤抖:“姓何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今天的事情,你说是我想要对付你......”

“不是吗?五湖客栈那批小册子,你儿子弄出来的,你不知道?还特么农贤赵敬慈的......你不是冲我来你是要干什么?黑旗干的......你是不是想说是我指使黑旗剁了维扬的手!?你说得出来你就说!”

“......我......我那是借着小册子让你对读书会表态!”时宝丰语气滞了一滞,“读书会迟早要出事,要成心腹大患,我跟你说过多少次......”

“对读书会的想法,我也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哪次听了!?”

两人相识已久,虽然称不上多年的好友,但公平党起事后,至少也算是亲密的搭档,算是几位大王之中友情最足的。此时时宝丰颤抖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何文一只手叉着腰,两人都气了一阵,何文才转过身来。

“读书会是我办的。”他道。

时宝丰拿着椅子旁的茶杯本想倒茶,此时袍袖一挥,将茶几上的东西都扫了出去,碎片飞溅:“姓何的,你连我都骗?”

“时兄,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当成儿戏,但无论如何,决定总是要做的。”何文转过身,从旁边端来另一套茶具,“公平党快要到头了,外头看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就是它的病根要出来的时候。我必须做这次革新,你跟我一起干吧。”

“......”时宝丰盯着他,随后目光转柔和,“你就不能......这次开完会再想办法?”

“这次会议只要开完,妥协两个字就会钻进公平党的骨髓里,在那之后,这个病根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去掉。”

“——那你在全天下人面前搞这么大场面!”

“我就是要一把火把公平党烧了,让全天下人看见!我何文想要的是什么,让全天下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凤凰才会在火里涅槃出来!”

“你个神经病......”

“我疯了很多年了,时兄。”何文说着,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黑旗确实来了人,但维扬的事情不是他们干的,他们说支持我,高将军、许公也动心了。时兄,下点决心,跟我一起吧,公平党不进行一番大改革,不刮骨疗毒,是没救的。”

“你......果然跟黑旗......”

“黑旗那边来的是陈凡,要是他出手,维扬死定的,李彦锋还能说得出话?跟你说了,那就是个耍猴戏的混混。”

“......”

房间之中,沉默了一瞬。

此后便又是数轮苦口婆心的劝说与争吵。

这一天的争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结论可言,在上千里的江南大地,公平党五系的地盘上,大批大批的军队则已经在各种命令当中开始集结了。

两年以来,公平党五系都在野蛮发展,有许多地方,彼此的地盘犬牙交错,还有众多实际上归属未定的小势力参与其中。一旦出现对抗,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必然会是一轮大规模的混乱。

但公平王表现出了敌意,其余四家也不得不做出动作来。

第二天的上午,周商便也来见了何文一面,他的态度倒也直接:“我来见个死人。”

何文看了他一阵:“......我们一起干吧。”

......

城市之中,公平党的大会仍旧在进行,这天下午的会议结束后,许昭南、时宝丰、周商、高畅四人私下里见了一面,交流彼此的态度。

“何文疯了,他说要搞个新公平党。”

“何先生说,你跟他一起了。”

“他也是这样跟我说的你......”

“何先生说,西南的人站在他那边。”

“要么是蒙人的......”

“又或者说,宁毅好手段,远隔几千里,三言两语把公平王给解决了......造自己的反......”

“现在怎么办?”

“还能有什么办法,联手干掉他啊。”

“咱们大家是一条心吗?”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正要说话,只听得外头的不远处,有骚动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后便是示警的烟火令箭。

此时的江宁城内,因为读书会引起的骚乱时常都有,并不出奇,但这次的烟火级别甚高。过得片刻,便有人过来回报,离开会场后必经的景文街上,公平王遇刺,此时,厮杀还在进行。

“这规模不小。”远远地听着传来的声音,周商笑道。

“谁干的?”时宝丰蹙眉。

“我还没动手呢。”许昭南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一直相对沉默的高畅坐在桌边喝茶。

“死了再去看吧。”

他道。

......

九月十三傍晚,江宁,景文街街头。

就在公平王何文离开会场,马车进入这条街道后不久,众多的刺客便从四面八方出现,以大量弓弩甚至于陶罐手雷,对着何文的车驾进行了集火式的刺杀。

爆炸声蔓延。

带有铁板的马车车厢被炸得在街面上滚动,随后凶狠的厮杀在整条长街之上爆发开来。此时厮杀的两方都是最为精锐的军人,转眼间展开的杀戮力度,已然超越了过去数月间在这座城中展开的无数火拼。

第一轮冲突,正式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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