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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玩家 七百八十四章·“?”

他们怎么可能做朋友。

“每次我求你跟我走,要你脱离末日城那个火坑,你都不答应。最后你就如我所料地,一次又一次被人类背叛。”片刻后,霖光出声:

“但当他们要求你留下来,要求你照顾他们时,你却总是毫不犹豫地留下来,不跟我走。好像我这里才是火坑。”

“你没有一点温情给予我,需要我的时候才开始劝说。我对你而言,就像一个工具。”

霖光说到这里,突然伸手,苏明安刚想后退,却发现霖光只是伸向他自己。

像疯了一样,霖光扒开自己身上的汉服,露出肩膀、小臂、腹部……渗出血的绷带,还有那脖颈上青紫的掐痕。那些殷红的血随着动作而渗出,染得绷带就像染上血的白玫瑰。

苏明安警觉地注视着这一幕,他这才发现霖光受了很严重的伤,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谁能伤得了霖光?

“我好像曾经不止一次和你说,别把我当做npc。”霖光拽着染血的绷带,低声道:“但你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这样。对待我,就像对待一只随时会发疯的勐兽——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可能对你没有坏心。”

“我当然考虑过。”苏明安柔声道:“你自己亲手掐碎了我的考虑。”

“是神明告诉我,这么做才是对的。我并不知道怎样做会伤害你。”霖光说。

“被人驱使的勐兽。”苏明安说:“就不是勐兽了吗?”

他拢了拢五指,掌心的玻璃伤仍在流血。

“造成过的伤口,你把它缝补了。”苏明安又拔高了语调:“就等于从没造成过伤害吗?”

霖光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一种无光的眼神看向苏明安,好像在祈求苏明安不要继续说了。

不要……继续说了。

求求你。

“你若真是吕树……”苏明安高声道,他握紧了拳,忘记了伤口还在流血,尾音像刀子般锐利:

“——四十年来做过那些事情,你还能是吕树吗?”

人之所以为人,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社会关系联结而成。当这种社会关系、经验都不在了,那这个人便不能再是社会关系上的那个人了。

这一瞬间,

霖光身上紧绷着的一根弦,随着他崩裂的表情而断了。

……

【我像神明般俯视这人世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卑微。】

【我从前不明白“朋友”是什么意思,“孤独”是什么,能感知到的只有绝望和麻木。好不容易,我能觉察到一点点快乐,我想将它留下。】

【但为什么……】

【做不到?】

……

“好。”

这一刻,霖光的语声反而很静。他站在原地,像一棵孤单的树。

他惨白的脸上浮现惨澹的笑容,好像一棵不堪重负终于断裂的朽木。

“还是吕树。”

“还是……吕树。”

他的手指抵着左胸口,撕开了那里的绷带,接着,他的手指贴近那里的皮肤,指甲嵌入,竟然开始撕裂自己左胸口的皮肤。血流顺着指甲渗透进了指甲缝中,流在他的手指之间。

苏明安看着这一幕,愈发觉得霖光举动荒谬,他一步一步向右平移,低声唤着“穆队”。

眼前的文字闪烁,似乎是穆队的回应,但由于交叠而来的幻视与幻听,苏明安看不清。

一波又一波,过于强烈的情绪共鸣压过了他的全部感官,好像有一个穿着汉服的身影,静默地停留于雨中,撑着油纸伞。

血花在水泊中蔓延,那汉服的身影微微动了,昂着头,不知在看向何方。

【还有意义吗?】

【你可千万别放弃。】

【被开枪了也好,被刀剑捅穿了也好,被推下火车也好,被火焰焚烧也好。】

【被人误解也好,被人痛恨也好。】

【你可千万别放弃。】

……

连绵不绝的幻视中,苏明安甚至看到了——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白发的身影站在室内。他将干了油墨的对联放进了旅行背包;将一幅幅笛谱整理好;将写了日记的银杏叶按照年份排序,一张张锁入柜子;将针脚细密地藏好,绕出一个叮当作响的络子结。

“你看,下一次旅行,我会去找你。这是我打算送给你的笛子。”

白发青年整理到一半,捧着一支笛子,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表情中有一种温暖的满足。

好像空气中真的有一个朋友,平日里在与他交流,时刻关心着他。

但实际上,

谁也没有。

随后,这一切化作了一场大火,将一切满足都焚烧殆尽。大火之中,只有纵火的雇佣兵骂他是魔鬼的声音。

……

【还有意义吗?】

【你可千万别放弃。】

……

【——老奶奶,我救了你,你能否回答我,什么是爱?】

【——霖光!魔鬼啊!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

【——以后少来这种遍布异兽的地方。你是佣兵团的团长吧,那你应该知道很多东西,你能否回答我,什么是爱?】

【——霖光,我们虽然感激你救了我。但还是请你离开吧,让别人看到我和你站在一起,我就当不了佣兵团团长了。】

……

【——小姑娘,强盗已经被我赶跑了,你能不能回答我,什么是爱?】

【——你是!是妈妈让我远离的坏人!你是霖光!我看过你的画像!妈妈快救救我!

……

“哒,哒,哒。”

幻觉之中,苏明安看见如同蝶翼一般的万千银杏叶,寒风将这些“蝴蝶”都吹散而起,无数金黄的叶子像繁星般“沙沙”闪烁。

白发的代行者站在花园别墅的门口,洁白的栅格围起灯光,将清澈的水流照耀得熠熠生辉,像是架起了一道水与光的长桥。

他的表情是怔然的,那是一种对万事万物都无法理解的表情。

没有基础的思考逻辑,感知不了积极的情感,无法合理地与人交际,不会爱人,也不会被爱。就像一个生下来就失去了五感的人,被蒙在了黑色的壳子里,行为举止永远夹杂着天真与残忍。

随后,他侧头,看向苏明安,像是看见了一只藏匿于万千银杏叶中的,活生生的蝴蝶。

他惨白的脸上浮现笑容:

“xxx。”

“xxx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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