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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二四九 暗浊之眼

朱雀一霎不霎地看着他,将他仔细打量了数久,方道:“罢了,既已休息了,便休息三个时辰再行上路吧。”

宋客见他仍然不伸手来接水,只得将水袋反转,自己又痛饮了一番,方才喘了口气,也四处走了走,觅了一处树根作出要休息的样子。

这四处走动其实却是他在踏实这一地的地形。他想知道——此地究竟适不适合任何暗杀,若行动起来会发出怎么样的声响。

待到坐下,朱雀却突然开了口。

“那剑是你的?”他问道。

宋客心中一跳。“是我的。”

“拔出来让我看看。”

宋客无奈,只得将这奇异的断刃拔出鞘来。

朱雀看了一眼,“你杀过多少人?”

宋客一怔。朱雀是当他黑竹会的杀手,自然有此一问,可其实他确切说来,甚至没杀死过人。想来也是匪夷所思,从没有杀过人的自己,若说就能够杀死朱雀,大概自己也不会相信。

“不多,不到五个吧……”他含糊答着。

朱雀看着那断刃,“这兵器有什么来历?”

“是我父亲给我的。”宋客答道。

“说说看你父亲。”朱雀又已闭目,只等待他回答。

他不知道朱雀是否对自己已有了怀疑,要用这样一句接一句的逼问看看自己会否露出破绽。唯一不会露出破绽的方式自然是不要说谎,可执录世家的身份,他万万不敢向朱雀暴露。

——很难想象朱雀若知道那本册子的所在,会不要求看一看。

他用力地整理了下脑中关于父亲的纷繁诸事。“他是个……话不太多的人。”宋客谨慎地开口。这并不算说谎。父亲的确话不多,至少对自己是如此。

“哦?那么谁教你学的武?”

“父亲——还有我大哥,都有。”宋客答道。

“阿矞也是吗?”

宋客不料他突然提起阿矞。朱雀可不似他,觉得宋矞之死是他的错,也便没有理由回避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令宋客双目猝不及防地一潮。他回答不出来,竟转开头去。纵然知道落泪也更不会引起朱雀什么怀疑,他也不想让朱雀听到带哽之辞。

“嗯,他也是。”他背着脸,以极为平淡的语气答出一句,良久,方转了回来,只见朱雀不知何时睁了眼看着他。

朱雀坐在阴影里,脸色燎黑难视,只有那一双眼是亮着的。宋客在月光之下,可他只觉得眼前好浊。

“你在黑竹会有多久了?”朱雀没有对他的表现作出任何评价,只在一顿之下,又加了句,“你们。你和阿矞,你们在黑竹会有多久了?”

却也未待到宋客回答,他又接着道,“若我记得不错,他是去年年底方来的。我倒未听过他还有哥哥亦在黑竹。”

“我一直留在淮阳。”宋客绕过了他的问题,只应了不需要说谎的一句,“他随着黑竹会南迁,去了临安,我一直未去,直到这一次——这一次——青龙谷之围。”

他像是又勾起了些什么回忆,这一次竟没能忍得住漫入眼眶的湿热,“自从阿矞离开淮阳,我与他也极难见到面了。原本也未觉得什么,可我——我从未想过竟要永远见不到他……”

——直到后来向苏扶风道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宋客仍然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何要在朱雀说这些。他说他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那样突如其来的悲伤究竟是真的,还是只不过是一种将错就错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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