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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二六〇 七方与鸣(三)

沈凤鸣望了望她轻轻扫动琴弦的手,“取我性命?”一停,“晚了。”

秋葵未及回应,手背忽然一痛——不错,是手背。怎么琴弦竟——她犹未及反应,手背又第二次一痛。

好快!十四弦竟已在沈凤鸣吐出四个字之际先后断去双弦,比之初次对敌朱雀时被断弦之突然也不遑多让。魔音之力随之反噬而来,秋葵强压却也压之不住,喉口一腥,她用力咬牙,面色已苍青。

他们比试这许久,一直是来来回回,从和琴试探到惊涛骇浪,从繁简相消到神梦共鸣——纵然是要分胜负,却也始终未见仓皇急促,可一切竟在此刻分晓得如此突然——所有这些,难道都不过是他有所保留的游戏?

琴声终于是断了。手背上,为绷弦所伤的细痕良久才依稀浮现出两道血色,秋葵竟不知该惊该怖或是该怒。她并不知晓三支武学克制破解之法是沈凤鸣自幼所思,今日他手中有此二十五弦琴,加之本对《神梦》了然于胸,在此曲中破她魔音,看似繁难,其实易如反掌。

“秋姑娘,我今日不能示败,希望你明白。”沈凤鸣只低低说了句,便站起身来。

这话也算不上是解释了——他知道这样胜了秋葵,在她看来不啻于戏弄,恐怕惟能对他更恨而已,可又岂有时间多解释。况且,一切的的确确都是他一个人的谋划——也包括了利用她——又有什么可解释?

若真只为胜负故,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早点结束这场相较——可彼时,幻生蛊尚未解除;若是为知音故,他更希望能与她将这《神梦》合奏至完结——可此时,魔音蚀心已令他念力大损。秋葵大概永不会知道他适才所行之险——将幻生蛊悄悄自心脉引出,以“神梦”之音引来她的回应。在所有那些回应之中,他将可藉于消除蛊虫之力的音色让入身中——这一切,他做得不动声色却又如履薄冰。若不是那两下受击太重以至呛出那口血来,他或许还不必用断弦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之胜,可适才情形之下——除非断去她弦,又哪有第二种方式能令这在场数百人信服?

站在人前时,沈凤鸣已将唇角的血擦去。琴台之上,两粒浮于溅血的微小白色虫尸也早被他悄无声息地抹落,没有人看得出适才弦断之前,他也曾经历过蛊虫剥离的剧痛。只听关非故呵呵笑道:“佩服,佩服!教主,秋姑娘,‘泠音’一门之绝技,实令人叹为观止,却也——高深莫测!”

众人皆在附和,方取下耳中棉布的也交头接耳起来。沈凤鸣并不谦虚,拱拱手便算接下了这般赞扬,只有秋葵仍然背着身子,并未转过脸来。

“秋葵,你怎样?”君黎见沈凤鸣走开,近前些问她。她沉默不语的样子实是让他有点担心,秋葵却仍是没有回应,只这么坐在琴边,一动也不动。

“君黎哥,这样……就算他胜了?”单无意上前,忿忿不平。回头又看到娄千杉面色惨白的样子,他心中一惜,转头向台上喊道:“沈凤鸣,你怎么便这般厚颜无耻!明明是你败了,姑娘都已经收手,你却趁机伤她!”

李文仲闻言,一拍大腿向武陵侯道:“是啊风爷,——我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适才——分明是沈公子先受了伤,怎么一转眼间,却是秋姑娘的弦断了,莫非真如这位小兄弟所说……”

话虽是对风庆恺说的,却也无异于质问沈凤鸣。台上关盛哈哈一笑道:“这位英雄的意思——是对适才比试有所怀疑?”一顿,“看来兄台确实未曾弄得清适才发生了什么!”

李文仲方才确是堵了耳朵,并不清楚魔音的来去缘由,被他这样一说,倒有些面红,急道:“但我方才看得清清楚楚——他二人起初不分胜负,然后是沈公子先负了伤。秋姑娘善良心软,见沈公子负伤,自然停手,却不料沈公子却未领情,反而借机将秋姑娘琴弦断去了——小兄弟,你站得近,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却是问回了单无意。无意一点头,便要应是,忽一转身见这满场豪杰的目光竟都落在自己身上,他毕竟也不能确定真相为何,不由得心头一紧张,“我……”

“不必说了。”始终沉默的秋葵忽然站起,语声冷冷却压过了场中私语纷纷。她回转头来,看了看单无意一眼,“多谢好意,不过——今日是我技不如人。”

她抱起琴来,再不看谁一眼,走去自己原本的位置坐了下来。

场中静了下来,就连沈凤鸣一时间也愣了愣。他从未想过秋葵肯轻易罢休——甚至会在一场争执之中为自己说话,忍不住走近,揖道:“谢过秋姑娘首肯了。”

“谢?”秋葵冷冷道,“我今日败给你,但你我之怨远未了结。纵然你今日成了云梦之主,我亦必在日后讨回我的公道。”

沈凤鸣一笑,“自是恭候。”便转回头来,向李文仲道:“这位兄台还有异议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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