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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四八五 江下繁花(四)

话音半落,下面已有人交头接耳起来。三十又道:“这事说大不大——当年的盟友大多年轻,凭一腔热血单打独斗者良多,开宗立派者少,要说江下盟拿了多少宝物钱财、藏了多少机密珍闻,实在也谈不上;但说小也绝不小——人在江湖,傍身之技大多还是有的——哪怕此技远称不上冠绝武林,但对这些前辈而言,却已是箱底绝活,肯交予盟主,已相当于将身家性命都拿了出来。江下盟初盛之时,的确收括了不少‘绝技’,而这许多英雄当年为抗金奋不顾身,有的尚未留后便再无归来,有的虽有儿孙子弟,却尚来不及将秘技相授——这许多英雄后人,包括在座各位,相信也有不少并不知本盟存留了其家中‘宝藏’,若无人提起,这许多家学之秘,定须告失传。”

他停顿了一下,“曲某知晓后,只觉兹事体大,思量再三,为各家渊传,亦为武林福祉计,必须重建盟约,重召旧人,以为不埋没这份辛苦集得的绝世至宝。为此又各处走访旧人,以期探寻这‘秘藏’更多消息,求教各家前辈之看法。其间或有些误会,皆因曲某不敢太早将此事公之于众,引人多有觊觎。但今日开诚布公——主要为的便是寻本溯源、物归原主。”

这面沈凤鸣与边上万夕阳不免对视一眼。都以为曲重生是要抛开江下盟的渊源另起炉灶,却料想不到这番话的意思竟是要“寻本溯源”。沈凤鸣知晓那楼上并非曲重生本人,倒还能暗自嗤笑此番言语之虚伪,但似万夕阳等,此际心头大多却愈发疑惑,故此并不敢立时发声质疑。

只见正面花架东首“腾”地立起来一人:“在下虞山闵志诚,敢问盟主的意思是说——那些门派秘藏这些年一直都存留在盟里——就在此地?在建康?那我闵家当年——”

三十示意他先莫急。“究竟各位家传之物有没有在本盟‘秘藏’之中,曲某实难一一记得,不过如今已寻到一份记录抄本,可用来比对。只是——在此之前,曲某希望能与诸位重订盟誓——便如当年一般,确信在座各位与曲某乃是同心一意方可。”

“这个自然,闵某第一个愿意。”闵志诚忙道,“若真如盟主所说,这‘秘藏’一事非同小可,我相信此物一出,定要叫心怀不轨之人盯上,后患无穷,若我们都不能同心一意、同仇敌忾,反倒叫盟主一人背负那般危险,岂非让人寒心。”

他身边却又有一人,手敲了桌上茶壶,懒洋洋表情叫人看了十分不快:“那曲盟主所谓的‘盟誓’,又是什么呢?”

三十伸手示意,身边的梁十二已取过一匹写满了字的素绢,展开道:“今日便是为此——东水盟约,有赖各位共守。”便仔细念起。

他声音十分洪亮,便与适才唱戏也似,传出甚远。只听他不紧不慢念道:“……今遍邀豪俊,重立盟约于东水之滨,凡入东水盟者,皆誓以‘坦诚共济’为念……皆遵如下信法:

“其一,东水盟以盟主为尊:有副盟主一名,左右袖各一,盟中要务,四人共决;另设盟使若干,受命携盟旗于同盟内外递传盟信……

“其二,东水盟以信诺为基:入盟者须将一件本门要物登记于册,并于入盟一月之内,将此物交东水盟左右袖以为妥存……

“其三,东水盟以同心为旨:遵誓者,共相济之;违誓者,共追讨之;外敌者,共抵御之……”

如此等等,条数颇多,梁十二足念了半炷香光景,末了道:“曲盟主大公无私,方有今日东水之盟,盟主之位相信众位必无异议。梁某不才,得盟主垂青,与戴兄忝为东水盟左右袖。我三人谨遵旧法,当先行歃血、留印,稍后将盟约传递诸位:凡愿入盟者,同样为之;不愿入盟者,恐须即请离去。”

另一边戴廿五捧出备好的海碗,三人即行歃血,连三十亦伸手入面具之内,将血沾唇,随后将手印按于盟约之上。

楼下众人一时面面相观,人人都想从他人脸上看出——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先前“曲重生”分明说的是“秘藏”乃属先人遗下,内中宝物要各归其主,可现在听起来,盟约的意思却是——要向入盟者索取宝物?昔年抗金势紧,家国危在旦夕,莫说一己之私物,就是性命血脉都要不保,倘江下盟能联合南北群豪抗击敌侮,热血豪侠愿意献出所藏倒还说得过去,可如今夤日清平,哪个又愿意将自家之秘白白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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