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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五四六 同心离居

“你觉得我……应该去找他?”刺刺喃喃失神。

拓跋雨沉默了一下:“你问我,我不知道。但是,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站在你一边。”

刺刺默然许久:“教主叔叔知道你来找我吗?”

拓跋雨摇摇头:“他才刚醒,怎么顾得上我。连我娘都没空顾我。”

“你出来这么久,总会有人发现。你先回去吧。”刺刺轻声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拓跋雨似乎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见她握着那个同心结垂头不动,右手再次握了握拳,悄悄放到胸口,咬了咬唇:“其实……还有……”

刺刺抬头,拓跋雨正从怀里拿出一个裹得长方的小布包,“这些……也是我在爹爹那找到的,也……应该给你。”

刺刺伸手接过:“也是他的东西?”

拓跋雨垂开目光,“……算是……你的东西。”

她似乎有些尽力后的释然:“那我先走了。将来……”

她没有说将来怎样,只是突然缄口,抬手揉了揉眼角,然后拾起桌上自己的绣袋,转过身。

“你和教主叔叔说,我晚些会去看他。”刺刺轻轻道。

拓跋雨没有敢看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离开了她的房间。

刺刺一层层揭开小布包,里面是十几封显然被拆看过的信件。她从最上面那个并不挺括的信封上辨认出夏琰的笔迹,丝微隐去的剧痛仿佛又从四方拉扯住她的心,泪一瞬时便涌回了眼眶。

她还以为,是他倦了自己的冷淡回应,所以不再来信。她一次次试着提笔要写些什么却总是找不到了与他的灵犀,揉皱了不知几多才刚开了头的信纸。可原来——在如此艰难地抵达了她的手心之前,他与她的每一个字,他想要与她倾诉的每一息相思,都落在了别处。这些信,她的教主叔叔应该看过吧,她的父亲应该也看过。她心怀坦荡,从来并不惧谁窥探与他的种种,可——他们怎么可以,在那样长的时间里,一直坐视甚至利用她与他的全部期冀、焦灼——和真心?

她打开信,一件一件,读他几个月前的悲喜。

“刺刺,昨日收到你的复信,实所喜慰。内城收信果然十分不便,也不知是有什么样制续繁琐,令得此信足足走了十七日才从你处到了我处。本应昨日就与你回信,可我那师父多半是有意为难,每日介凡事大小巨细皆要我过手,日夜无歇,到此刻方得片刻空闲,忙忙便来提笔。……”

“刺刺,前次与你去信,未敢向你提起,其实我早有计划,过了冬月,想去青龙谷寻你,只不知你现今心情可有平复少许,肯否见我。我已央得凌大侠与我同往,此行绝无他意,一是,你我婚约从未废止,此事要有个定说,免生蜚短流长,二是,我实想见你一面。……”

“刺刺,我师父这人当真叫人无话可说,他明知我与凌大侠已计划妥当,竟定要我回绝了与他同去,若非凌大侠通情达理,并未见怪,我实尴尬至极。不过,你不消担心,我与你保证,他确是因看重你我之事方有此举,纵往日曾有过节,此次却绝无敌意,亦必不携半件兵刃。前次去信,仍未见复,我并无逼迫催促之意,只是心中不胜忐忑,倘是你心中仍有顾虑,或是另有打算,只管覆信告我。……”

“刺刺,今日竟给我等到单夫人来信,如此看来,你与我的回信,定是哪里走弄丢失了,害我这一月心神不定,还以为你们不愿见我。有一事,我先头一直没与你说,其实凤鸣与秋葵早已情意互许,我亦属后知后觉,还是我师父告与我知,凤鸣是想等你我婚约成缔,再要向秋葵正提嫁娶。我今忽有个念头——要不要,等一切都好起来,将来约个合宜日子,同他们一道办了?……”

“刺刺,再过不多日便要出发,你怎还没有消息与我?虽则我已得了你父母之邀,可你也理理我又如何,也省得我这四更天了,翻来覆去又睡不着。今日方赴了平公子的婚筵,虽因由种种,你们未得赴席,却也有好消息,他已得圣谕允准,不日便可借我访青龙谷之机,也同往盘桓数日省亲。虽是好事,到时你却别见了他,只顾与他叙旧?……”

“刺刺,刺刺,刺刺,快三个月了,我终是要见到你了。这一封信总要在你见了我之后才到,写了也是无用,可不写越发憋闷,只因我——心里竟有点慌——这都过了多少个十七日,怎么你就一个字也没有来?你该不是——仍在生我的气?你定不会的。纵然还在生气,你也不会故意不理会我……还好我最多也只要再忍两天,等见了当面,你不要躲我,亦不要语焉不详可好,就连你父母和我师父,都已允了呀……”

刺刺已经看不清那信上的字。她松开手,泪水淹没她的双目,涕泗湮塞住她的呼吸,心痛冲嚣出来,如巨大的耳鸣萦绕着她。她向着不知何处伸出手去,可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抓不到。

——一切都错过了。

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一直放任自己有意不去关心他的消息,甚至逃避去细思那些异样的直觉,她不会直到今天,才从拓跋雨——那个分明应是整个青龙谷消息最闭塞的人那里,得到了真相。

她在窒溺般的绝望里几乎喘不过气,可便在此时,她的手摸到那叠信最下面一个小小的信封——她已经没有了继续读下去的力气,可触觉还是令她发现这信封与前面那些质地不大一样。她闭目强抑着自己,许久后才能稍许平静地睁开双目——叫人意外的是,这一封信的封泥还在,好像还没有被拆过。她抚平信封,模模糊糊地看见面上的字——是她的名址,可——似乎不是他的字迹。

信大概是新近寄来的,虽然不是来自夏琰,也照旧被扣了下来,只是自谷中出事,便再没有一个能做主的人来拆看它了。刺刺强打精神,用力擦过眼泪,翻过背面,只见压着封口骑缝写着几个淡淡小字:

“腊月廿六。秋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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