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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血脉 第426章 老了

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几秒钟过去了,钎子最终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殿下,我们本不必闹得如此僵……”

可泰尔斯又打断了他。

“但你们有选择。”

出乎意料的是,前一刻还满面冰霜的星辰王子,现在却露出了笑容:“刚刚只是一种假设,钎子,一种一旦你杀了他的假设。”

钎子再度蹙眉。

“可我猜你不是那种甘心在腾的老路上一条道走到黑的人,钎子,所以,要证明你们的诚意,证明你们对我有用,而我也不必背水一战的话,那不妨从现在开始。”

钎子死死盯着他,表情凝固。

泰尔斯收敛了方才咄咄逼人的神情,认真地举起一根手指:

“只有一个方法能确保你们的未来。”

泰尔斯垂下剑锋,对着约德尔伸出手掌,目光不离钎子:

“而你已经知道了,钎子。”

听着王子回敬给他的台词,钎子也不得不皱起眉头。

泰尔斯定定地注视着他。

约德尔的面具依旧灰暗沉重,仅有的镜孔反射着微弱的火光。

钎子的脸容扭曲起来。

“选择吧,钎子。”

此时的泰尔斯双目炯炯有神,刻意沉声道:“你的面前也有两条路。”

“一条能让我友善合作,一条只能让我鏖战至死。”

他弯起嘴角,左手轻轻拂过银钻长剑的剑脊,下巴对被束缚的约德尔努了努。

“你是要王者的宽容……”

泰尔斯束起手指,云淡风轻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还是要王者的性命?”

那一刻,钎子脸色铁青。

黑牢里沉寂得可怕,似乎远处的人们都被隔开了。

连灾祸之剑与诡影之盾的战斗声也久未传来。

星辰王子与刺客首领的目光在火光里数次交汇。

面具护卫缓缓低下头,纹丝不动。

终于,钎子的脸色在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彻彻底底地松了下来。

他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不甘的笑容。

“您名不虚传,殿下。”

钎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撤下了顶在约德尔咽喉上的尖锥,离开了面具护卫的身旁。

那一刻,死死抓着长剑的泰尔斯终于在心底里舒出一口气。

只听钎子收起武器,搓着下巴,语带深意地道:“把选择的困境丢回给我,逼得我不得不束手后退。”

“谁教你的你这些?热血无脑的北地人?”

泰尔斯轻笑了一下。

“我父亲。”

他垂下长剑,略略走神,思绪回到曾经的过往:

“六年前,他就用这样的手段,消弭了一场星辰与龙的血仇战争。”

钎子点了点头。

但就在此时,泰尔斯只觉得汗毛一竖!

他的地狱感官瞬间感到了异样。

有人!

那个瞬间,算是身经百险的王子下意识地扭身回头,挥动长剑!

狱河之罪激涌而来,漫上大脑,仿佛顷刻间放慢了时间。

“呼!”

衣袖破空的风声中,泰尔斯又惊又怒地看清了偷袭者的身形。

刺客。

那被拉长的一秒里,泰尔斯震惊地看清了局势:

足足三个诡影之盾装束的刺客,在他的左后、右后两个方向,或手戴拳套,或手持钝器,急袭而来!

而另一边,钎子带着满意的笑容,从嘴边把一枚样式奇特的无声骨哨收回怀中。

这是……

声东击西。

他们要活捉我。

根本就没准备……跟我谈判。

泰尔斯心中下意识地道。

糟糕。

狱河之罪极速涌上,充盈他的双手双腿,带着他的长剑突破平素的速度,劈向左后方的偷袭者。

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泰尔斯根本无力顾及另外两人。

不。

不!

糟糕。

来不及了。

那一秒里,泰尔斯呆呆地想道。

又学了一课。

别跟刺客……

讲道理。

他的狱河之罪到达极限,从大脑回退,时间仿佛恢复了正常。

但泰尔斯预想中的昏昏倒地却没有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

“嗤!”

一道单调干脆的金属入肉声,突兀响起!

泰尔斯一惊。

只见一柄兵刃破空而来,飞向他没防住的那两名刺客!

两名刺客如同被高速飞驰的战马正面撞中一般,在空中浑身一颤,生生一顿!

“砰!”

两人反向飞出,一前一后叠着撞上墙壁。

泰尔斯惊讶地看着那两名刺客:他们像肉串一样,被破空而来的武器——一柄穿胸而过的普通长剑,一前一后,钉死在墙壁上。

唯余抽搐。

钎子和他的同伴们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是呆怔着看着这柄如同从天而降,标枪般电射而来的长剑,在墙壁上兀自抖动不休。

“踏!踏!踏!”

泰尔斯来不及多想,一个陌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侧。

王子堪堪回过头,只能看见陌生的身影猿臂一舒,准确无误地扼住了第三名刺客的咽喉。

刺客似乎不敢相信,还挣扎着想要反击,但他的对手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斜对着旁边的墙壁就是一掼!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

陌生的身影收回手臂,紧紧扼住刺客,对着墙壁又是一撞!

“咚!”

第二声闷响。

刺客的对手第二度拉回手臂上的刺客,对着墙壁最后一次撞击!

“喀拉!”

只听一声奇怪的、不祥的脆响传来。

下一秒,那个刺客软软地从对手的臂膀上滑落,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空气恢复了平静。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周围:两名刺客被钉在墙壁上,痛苦呻吟,眼见不治,还有一人软倒在地,无声无息。

从长剑电射而来,到最后一名刺客倒地,不过一秒多一些的时间。

准备偷袭他的三名刺客已经齐齐殒命。

这是……

“真的……生疏了啊。”新来的人影走到泰尔斯身边,死命甩着左手,口齿不清地抱怨道。

王子目瞪口呆地看向这个人。

钎子和诡影刺客们同样难掩惊怒地看着他。

这位不速之客。

幽幽的火光下,映照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一个很特别的男人。

他的身上套着雇佣兵特有的、微有磨损的轻便皮甲,却装备着足足八九把武器:

男人的右手抓着一长一重两把十字剑,背后绑挂着略见陈旧的单手斧和一袋弩箭,左腿挂着一柄上好弦的步兵弩,右腿束着一把无鞘马刀,腰后别着一柄带着血迹的榔头锤,腰侧绑着磕破了一角的直刃军刀。

就连嘴里,也咬着一把小臂长的短剑。

就像个……人形武器库。

泰尔斯呆呆地想。

穿着像雇佣兵,是灾祸之剑的人?

不。

不太像。

这个男人年纪不小,也并不整洁。

事实上,他一头乱发过耳,仅用一根肮脏的细绳绑在脑后,整个人形容邋遢,鼻青脸肿,右额少了一块头皮,左眼还带着黑框似的淤血,浑身上下除了那副皮甲尚算崭新之外,都是破破烂烂的衣物,有些地方还可见到清楚的血迹和伤口,从划伤到淤青,门门总总,类别不一。

乍一眼看去,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就像刚刚从被绑在马后,在沙地里拖了一圈回来似的。

但特别的,是他的下巴。

尽管他显得肮脏邋遢,还有些毛发旺盛,但这个男人却把下巴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仅留下一片青色,跟上半张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等等,胡子?

泰尔斯突然一个激灵。

他看向这个男人的额头,顿时生生一震!

果不其然。

那里是一个狰狞而可怕的血色烙印。

一个古帝国字母。

泰尔斯怔怔地看着身侧的这个男人,看着他从嘴里取下短剑,看着他龇牙咧嘴地拱了拱背部,摆了摆上臂。

就像久未出闸的战马,活动着关节。

是他。

泰尔斯呆呆地想。

虽然剃了胡子一时认不出来,但是……

是他。

“动作很漂亮。”

刑罚骑士,萨克埃尔表情平淡地站在泰尔斯的身侧。

他带着黑眼眶的左眼微微眯起,扫视着眼前的诡影刺客们,用特有的枯燥嗓音,冷冷地对王子道:

“走神很愚蠢。”

周围又沉默了一阵。

那一刻,泰尔斯瞠目结舌地看着换了一套形容和装备的萨克埃尔。

另一边,钎子也难以置信地望着倒毙的手下。

就连被死死困住的约德尔也微微一颤。

“你又是什么来头?”

钎子收起震惊,打起万分警惕,浑身绷紧地望着萨克埃尔,示意刺客们把约德尔困得更紧一些。

这个男人……给他很不好的感觉。

萨克埃尔冷哼一声,似乎没兴趣理他,只是盯着被俘虏的约德尔,缓缓摇头。

“我们的哨戒呢?”钎子审视着这位新来的客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萨克埃尔轻轻蹙眉。

哨戒?

“没遇到。”萨克埃尔摇头喃喃道。

嗯,来的路上,除了一些躲在黑暗里的瞎子——萨克埃尔想了想——似乎没遇到过正常的哨戒。

比如……

冰川哨望那种难缠的角色。

想起不愉快的过去,萨克埃尔就狠狠皱起眉头。

他的身边,泰尔斯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

“你,你找到剃须刀……呸呸……你还活着?”

泰尔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上下打量着萨克埃尔,僵硬而笨拙地问道。

“嗯。”

萨克埃尔依旧眼神缥缈,似乎注意力欠奉,像一个困顿的病人一样哼了一声,以示回答。

泰尔斯讶异地眨了眨眼:“那些敌人呢?”

那些……围攻你的人呢?

萨克埃尔搓了搓自己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光源。

“跑了。”他沉闷地回答。

星辰王子不解地转转眼珠:“跑了?”

“他们就这么跑了?”

怎么可能?

整整十八名灾祸之剑就这么……放过你了?

泰尔斯无法理解。

萨克埃尔拉了拉自己的雇佣兵皮甲,极度不适地晃了晃肩膀。

没错,跑了。

出狱的刑罚骑士默默回想着刚刚的战斗:

那些贩剑的,他们跑了——跑了多少个来着?

萨克埃尔挠了挠头。

两个,还是三个?也许是四个?

唉,记不清了。

想到这里,萨克埃尔不爽地吐了一口气,痛苦地捶了捶额头,悲哀地觉得:

他大概是……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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