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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血脉 第106章 谋反(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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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库伦首相这若有所指的话,众臣纷纷一凛。

基尔伯特听出弦外之音,不免焦急:

“首相大人!”

就在此时,第三个声音加入了讨论。

“事实上,若王国确实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的话,兴许……”

陌生的声音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

群臣转向插话人,也是御前会议中,唯一一位没有发言的与会者——落日教会的副主教,斯蒂利亚尼德斯。

只见斯蒂利亚尼德斯微微颔首:

“我可以试着说服落日教会出资,解决常备军的扩编难题?”

许多人纷纷皱眉。

“什么?你?”梭铎怀疑道。

议事桌的角落,副主教笑了笑,谦卑点头:

“居伊·斯蒂利亚尼德斯,忝为落日教会中央教区副主教,今天代替病休的泽农大主教出席御前会议……”

“我知道你是谁,小子,”梭铎顾问粗暴地打断他:

“你说,你能找到我们要的钱?”

名为居伊的副主教微微一笑,然后闭眼做出祈祷式:“不敢保证,尽力而为。”

看见对方如此干脆,梭铎顾问一脸狐疑:

“若我没记错,王都的中央落日神殿里,迪亚洛主祭可是最反对常备军制度的人,他曾说过:常备军为钱作战,贪婪可鄙,征召兵为义务挥剑,神圣可敬?”

居伊语气谦和:

“是的,落日神殿的主祭们大多出身高贵,出入城堡宫廷,跟各地贵族诸侯关系密切。”

“但是我们不一样,梭铎大人,”副主教坚定地道:

“落日教会,不是落日神殿。”

落日教会。

梭铎沉默了一会儿,他收敛情绪,注视着教士的眼神认真起来:

“你刚刚说,你是谁来着?”

另一边? 库伦首相神色了然:“啊,神殿跟教会,祭祀部跟宣教部? 主祭跟主教们的信仰之争?”

副主教转向首相? 温暖一笑:

“不? 这无关信仰,只关政治和立场。”

“神殿亲近诸侯,教会便靠近陛下? 就这么简单。”

“若能通过削减征召兵? 增设常备军,从而削弱神殿一方的影响力,教会里的主教们一定乐见其成。”

听见这句话? 许多人开始思索。

库伦目光微动:

“噢? 作为落日的信徒? 你还真是——毫不掩饰?”

“掩饰?”

居伊毫不在意地摇摇头:

“没有信仰能独立于政治存在? 没有宗教不关乎权力斗争。”

“若避讳政治空谈信仰? 就是抛开人性只问神性? 这才是掩饰和伪装,才是对信仰的轻忽与蔑视,是对落日女神的不敬与不诚。”

此话一出,就连长桌尽头的国王也微微抬目。

听了这离经叛道的话,库伦为之一愣? 随即挑眉道: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基尔伯特推荐你了。跟那些满口神圣教诲的祭祀们比起来? 你确实有点意思。”

基尔伯特勉强笑了笑。

居伊副主教叹息道:

“谢谢您的赞许? 但这个道理不是人人皆通? 尤其是神殿那方的祭祀们。”

“因此,教会不方便以直接资助的形式,插手王国军事。”

最关心这件事的梭铎瞬间冷脸:

“那你的意思是?”

居伊转向他? 认真地道:

“若要支持常备军扩编,落日教会必须要有正当的理由。”

理由。

许多人表情微变。

居伊恭敬地看向长桌尽头:

“若陛下能变更传统,让我们的教士弟兄们进入王室常备军的话,我会更有把握说服主教团出资。”

梭铎一怔:

“但我们已经有随军祭祀了。每有战事,神殿都会派有资格的主祭来主持出征仪式……”

居伊弯起嘴角,平静点头:

“驱逐他们。”

“什么?”梭铎难以置信。

“我建议,梭铎大人,驱逐常备军的随军祭祀,让随军教士取代他们,”居伊副主教极有耐心地解释道:

“神殿能为常备军做到的,教会一样能做,甚至更多。”

梭铎理解了对方的话,表情在那几秒钟里来回变换。

会议上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国王的目光依旧遥远而陌生。

库伦首相哼了一声:

“落日神殿的主祭们,一定不会喜欢的。”

居伊扭过头,言辞犀利:

“神殿不喜欢很多事情。”

“比如王室常备军。”

“但这本来只是政治问题,你这么一搞,它就变成宗教矛盾了,”库伦摇头道:“祭祀随军向来是传统,无论……”

居伊淡定回复:

“是的,就像领主们定期征召民兵一样,也是传统——直到王室常备军横空出世。”

梭铎眉毛一动。

副主教看向无精打采的财政总管:

“而若有了随军教士,落日教会就能从信徒的捐献里拨出常设款项,名正言顺地补贴一部分常备军的成本支出,为财税厅减轻压力。”

“这是高高在上,自诩正统的神殿所不能做到的。”

“嗯……”原本一脸厌烦的裘可顿时精神起来,小眼睛闪闪发光:

“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另一边,军事顾问安静了几秒,谨慎问道:

“这么说,落日教会可以资助常备军扩编,前提是,陛下要恩准你们的教士进入王室常备军,代替随军祭祀,对么?”

副主教笑了:“当然不是。”

可他目光一变:

“但若无此筹码,我说服主教团的把握,确实没那么大。”

梭铎冷哼道:

“这是要挟,趁火打劫。”

“这更是为了王国。”居伊极快地回击他的话:

“神殿祭祀们基本出身高贵,与各地诸侯沾亲带故,天生与常备军离心离德,随军只是虚应故事。”

“而我们教士大多出身贫苦,习惯了教化底层,会比祭祀们更称职,更得力,更热情,也更适合常备军。”

“是啊,这正是我担心的。”梭铎冷笑一声。

听到这里,凯瑟尔王突然哼了一声,意思不明,耐人寻味。

“我说,居伊,你好歹是侍奉神灵的教士。”

另一边的库伦首相眯起眼睛:

“满口利益,筹码算计的,不嫌太俗了吗?”

“俗?”

斯蒂利亚尼德斯微微一笑:

“复兴王的信仰导师和亲密战友,先知莫哈萨弟兄有句名言:神学就是人的学问。”

基尔伯特微微一动。

“神性存于人性,人性自带神性,唯有穷尽了人性的每一个角落,才有希望找到神性的那一点闪光。”

居伊笑道:

“谁道世俗不神圣?自有天国在凡间。”

“啊,你不仅仅是有点意思,居伊,”首相大人的语气变了:

“你还很可怕。”

副主教再做了一个祈祷式,十分虔诚:

“女神降下考验,总让真理之路,显得狰狞崎岖。”

“不。”

几度犹豫之后,梭铎想通了门道,坚决回绝:

“王室常备军不需要教士随军。”

他果断道:

“常备军更不能受制于陛下以外的势力,尤其是经济来源。”

梭铎说着这话,向凯瑟尔王看了一眼,但令他失望的是,国王依旧无动于衷。

居伊不以为忤,继续讨论:

“如果是囿于给付形式,我们可以商量,比如教会将这笔钱捐献给财税厅,再由财税厅把它分配到军务司的预算……”

“可以啊!”

财政总管眼前一亮:

“若能成事,你算是救了我一命,居伊!”

斯蒂利亚尼德斯礼貌地颔首:

“恩归女神,不敢居功。”

但梭铎态度依旧:“那有什么区别?”

“星辰花了整整五百年,牺牲不止,流血不尽,才将宗教和神权赶回神殿。”

“只要我还掌管军务司一天,历史就不会倒退。”

梭铎言之凿凿,毫不妥协。

“那可不一定,”裘可在一旁喃喃道:“照你刚刚的架势,谁要是能帮你扩编常备军,你大概愿意奉他做首相。”

梭铎面色一僵。

“那我可谢天谢地了。”库伦首相叹了口气,挪了挪盖住整张椅子的大屁股:

“请务必做到,居伊副主教?”

居伊副主教对他们谦和微笑。

“我理解您的担忧,梭铎大人,但你说的那是古早的教训了:神殿的祭祀们堕入自以为是的幼子之道,高高在上贪婪腐朽,任由私欲盖过公心,纵容谎言蒙蔽真理,假神威谋俗利,借信仰争权柄,迷途不返。”

居伊副主教点了点头,温和如故:

“而我的先辈们,宣教部的教士们正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的错误,才从神殿破门自立,秉持女神真诲,自建落日教会,距今已近四个世纪。大主祭与大主教互不统属,祭祀部与宣教部恪守界限,我们并不……”

梭铎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

“神殿还是教会,祭祀还是教士,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全是一丘之貉。”

“弱小时有求于人,当然百依百顺。”

“强大后贪心不足,势必得寸进尺。”

他警惕道:

“时代变了——落日神殿威权无限,一呼百应,甚至敢与复兴宫叫板,插手王位继承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

此言让整个御前会议一凛。

居伊长叹了一口气,毫不掩饰他的失望。

“我明白了,梭铎大人,看来教士弟兄们为国效力的心愿,只能日后再实现了。”

长桌尽头,国王的冷冽目光再次被夕阳掩盖。

“这么说,面对如此困境,还想强推兵制改革,是不太可能了。”作为御前会议的主持人,库伦首相叹息道。

听了这话,梭铎再次怒视裘可。

“别看我啊,你要钱嘛,居伊和教会那儿有啊!”

裘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丝毫不以为意:

“至于要不要,你自己看着办……”

“不止是钱的问题。”出人意料,库伦首相再次发声,打断了这场眼见要再次爆发的军财之争。

这倒是让群臣纷纷注目。

“事实上,刚刚说到王子的宴会,我还想到了一点。”

库伦公爵目光灼灼:

“昨晚那个西荒小贵族大闹王室宴会,但却被泰尔斯公爵保下来了。”

基尔伯特狠狠蹙眉。

“这不免让人想起,殿下正是在西荒军队的保护下归国的,还有法肯豪兹的那把剑,这容易给人们错误的期待,甚至被解读为王室的立场,事情就麻烦了,尤其在这个当口……”

库伦边说边摇头,似乎无比惋惜。

“首相大人!”基尔伯特厉声提醒道。

库伦微微一颤,像是才明白过来,歉意一笑。

但听了首相的话,许多人纷纷点头,若有所思。

“对了,当事的多伊尔家族,”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的农牧大臣克拉彭勋爵罕见发声:

“他们的镜湖地区这几年是产粮大区,也是璨星私兵和中央常备军的重要兵源,而且他们份属璨星七侍,可能影响其他家族的态度。”

“这会连带影响兵制改革的进程。”

他谨慎地望了一眼大家:

“我想,我们需要尽快把案子定性,理出头绪,作出判决……”

“确实如此,王室宴会上的事情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无论是接下来的兵制改革,还是这封信。”

凯瑟尔王的身影在王座上微微一动。

康尼子爵瞥了一眼国王的方向,看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清了清嗓子:

“恕我直言,但我听闻,闵迪思厅已经变成了王都里人人趋之若鹜的新去处,看看多伊尔家,捅了天大的篓子却仍然被殿下舍命保了下来……我不是要指责泰尔斯公爵,但他在宴会上的姿态,有时候容易让人误解……”

“康尼!”

基尔伯特感觉到会议的走向,又惊又怒。

“殿下在王室宴会上的处置没有任何问题!他仁慈宽厚,不偏不倚!”

裘可总管耸了耸肩:

“可是现在,看看这封信,我们最要不得的就是仁慈宽厚。”

康尼子爵同意地点点头,补充道:

“以及不偏不倚。”

基尔伯特焦急不已:

“抛开后果,殿下手腕高超地救下了两条性命和两个家族,避免了更糟的局面!”

“却是以血腥决斗的野蛮之法,”另一个声音传来:

“愿落日宽恕他。”

基尔伯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望着他的至交好友。

“居伊?”

斯蒂利亚尼德斯副主教歉意地点头:

“在我进宫之前,主教们就此事议论纷纷。”

众臣们交换眼神,彼此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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