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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血脉 第230章 活死人

新郊区错综复杂的小巷里,一队人马紧赶慢赶,终于靠着一个荒野猎人的追踪技巧找到了他们价值连城的目标。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

嗤!

刀光剑影中,洛桑二世将剑刃从一个瞪大眼睛的敌人体内抽出,顺势矮身避开后方的银质飞镖。

“增援,快叫增援!”

“往上顶啊!”

“他太厉害了……”

“唔好俾佢走甩!条友值五嚿金啊啊啊!”

“会不会跑位啊!围住他啊!”

“他钻过去了!后面小心!”

“别睡啊兄弟——糟了这是他的异能……”

洛桑二世的剑如有生命,随着他的身体翻飞起舞,于高墙窄巷间来回穿插,每一击都能起到最大效果,让对手手忙脚乱。

他的步伐井然有序,每每在被夹攻的时刻敲响鼓点,移形换位,护送他脱出夹攻包围,重新展开下一场一对一的决斗。

“我见过你,我绝对见过你!可是你不是死了吗!”

“快跑!那是洛桑!血瓶帮的洛桑!”

“甘又点啊?有字头好巴闭也?我地阿大啊,够系兄弟会‘头狼’菲素……嘅头马……条靓啦!理得佢边个,照噼!”

“系啰,佢个头我攞哽啊!泰亚斯王子嚟咗都留唔住佢!我话嘅——啊啊啊!”

“大镬喇!他怼冧咗阿大啊!”

“血瓶帮的传说是真的,他复活了!”

“不可能!黑剑杀了他!”

复活?

洛桑二世在心中冷笑。

相比起萝贝尔,他可远远没有那么幸运。

想当年,当他从那一夜的噩梦里醒来……

他只觉得口渴。

钻心的渴。

哪怕他趴在水缸里,喝一夜水都解不了的渴。

直到那个好心收留他养伤的小姑娘,被麦秆划伤了手。

于是怪物醒了。

想到这里,烦闷而痛苦的洛桑二世剑锋一颤,本该干脆解决的敌人发出呻吟,多受了几秒的痛苦。

但他的对手们太差,抓不住这样的破绽。

要是换曾经的华金乃至布鲁诺来,他就要吃苦头了。

“要我讲几多次啊?蒜头有用噶!唸落日经都有用!”

“斩头有用喇啩?”

“他不是吸血鬼吗?怎么这些血瓶都没效?”

“既然叫血瓶……是不是只有血瓶帮的血瓶才有用啊?”

“幻刃骗了我们!”

洛桑二世无视前后影影绰绰的五六个雇佣兵或赏金猎人,如本能般转身出剑,在惨叫声中收获下一条性命。

血瓶当然有用。

剑刃拉开伤口,鲜血飞溅,他微不可察地让了一下,避免被血沾染。

天知道他每挥剑一次,都要生扛着多大的压力,以跟他体内的怪物们抗衡。

【血。】

【不,闭嘴。】

他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强调,把它们逼回角落。

那天,收留他的小姑娘死了。

还有她闻声赶来谷仓的双亲。

被怪物杀死了。

洛桑二世一阵恍忽。

而他,他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

自己早已一无所有。

只剩下了这副躯体。

这副受诅咒的、被痛恨的恶心躯体。

洛桑二世身前的两个敌人原本气势汹汹,却突然变得神色恹恹,迷迷湖湖地倒了下去。

第三个人咬紧牙关,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扎了一刀,忍痛摇了摇头。

但就这几秒里,洛桑二世鬼魅前压,剑光一闪。

嗤!

对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割喉后惊恐万状,按住颈部飙出的血柱,哭喊着转身奔逃。

“啊啊啊啊!”

【血!血!】

【闭嘴。你们不饿,你们早就喝饱了。】洛桑二世在心里呵斥。

【不够……战斗……更多……血……】

【滚。】

洛桑二世看着眼中流露恐惧的其他对手们,提着滴血的剑,步步向前。

“不说好了,围杀一个过气的老杀手吗?”

“你跟我说这叫‘过气’?”

“这叫杀手!”

随着从组织器官到肌肉骨骼,乃至思维精神的彻底转变,他已经不再是他自己。

这个身体里,已经没有一样东西……

是属于他的了。

就连曾经最忠诚最可靠,他以为会伴随一生的终结之力,都离他而去,一丝不存。

连曾经熟稔的剑术招式,也再用不出来。

只剩下过分灵敏的感官,灰败如朽木的躯体,黑夜亦如白昼的微光视野以及……对鲜血的渴望。

当然,还有对太阳的恐惧。

“我发誓!他们跟我说只是一个失智的吸血鬼!”

“你睁大狗眼看看这是‘失智’吗?”

“这叫吸血鬼!”

他试过的。

真的。

他试过的,他试过抵抗的,无数次,无数次!

但他不行。

就像面对曾经的命运一样。

他没法反抗。

他无力反抗。

他怎么反抗?

“我拿到的消息,说是个半残了、快死的极境!”

“你tm管这叫‘半残’?”

“这叫极境!”

他早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骑士侍从,不是那个踌躇满志的天才剑士,甚至不是那个残酷麻木、与史上十恶不赦的“坏血”洛桑同名的冷血杀手。

他只是一头……苟延残喘的畜生。

一头野兽。

洛桑二世恢复平衡,喘息了一秒。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他太弱了吗?

是因为他太弱了,战胜不了体内的嗜血怪物吗?

是因为他太弱了,没能挡住黑剑在大雨中刺出的惊艳一剑吗?

是因为他太弱了,没能忍住败亡的恐惧,咽下那滴本不是给他的源血吗?

还是因为他太弱了,没能接受颓废落魄的人生,听从了老特恩布尔的惑言吗?

还是因为他太弱了,没能在监狱里就践行信条举剑自戕,好让老师不必断手相救吗?

或者是因为他太弱了,没能在那些复杂多变的野心家手里,誓死守护住完美无瑕的米迪尔王储吗?

又或是因为他太弱了,没能在最终决赛上按照另一群人的安排,光明正大地宰掉贺拉斯·璨星,结束王位纷争吗?

抑或是因为他太弱了,没能在选将会上忍住虚荣的渴望,无视阿克奈特那具合身又神气的骑士铠甲,安安静静地坐上观众席吗?

难道,难道是因为他太弱了,没能在小时候的田垄上就看穿命运的险恶,干脆拒绝掉大骑士华金那只带着希冀和期待,向他伸来的手吗?

就在此时,洛桑二世左手一抖——他中了一只箭。

银质弩箭。

熟悉的剧痛感传来。

他的左半边身体开始发麻。

糟糕。

洛桑二世逼退一记进攻,发现周围的敌人都变成了红色的人形目标,脉搏跃动,生机勃勃。

血气充沛。

不妙。

他下意识吞咽喉咙。

【血。】

不。

受损失血,体内的怪物开始躁动,挣扎着想要出来。

而洛桑二世眼前一黑,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个谷仓,看见那个倒在谷粒里,鲜血染红了粮食的小姑娘。

不……

就在此时。

【记得,侍从!骑士不仅仅是一个名号……】

华金的声音突然传来,让他精神一振。

自从下水道的遭遇之后,老师说过的话总会隐隐约约地回荡在耳边。

十分恼人。

【……是值得你倾尽一生去参悟践行的升华之路!】

下一秒,洛桑二世倏然睁眼。

升华个屁。

唰!

他的剑锋果断回削,将左臂上的银箭,连着一大块冒烟的血肉一起剜除!

手臂上的伤口迅速恢复。

他的痛楚还在,但麻木渐渐消失。

【……为什么我们要坚持这套守旧落后的骑士古法,坚持这套早已被人嗤之以鼻的信条?】

因为你只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终日失败逃避,自欺欺人,甚至孜孜不倦地把这套谬论灌输给学生侍从的老古董!

汉德罗·华金!

无来由的无名怒火战胜了伤痛和血渴,洛桑二世的剑术陡然一变!

“他的剑速太快了!”

敌人们的话语越发惊恐:

“不,剑不快,只是力道太强了!”

“明明是剑招,刁钻诡异……”

【小心,如果你不再相信这些信条……】

因为它们本来就荒谬可笑,不值得任何人相信。

在华金的耳边呓语中,洛桑二世冷静挥剑。

他冷酷而决绝,体内的怪物不再能影响他。

“这家伙用的是刀吧!甩起来有弧度的!”

“怎么一个人一个说法,他到底什么水平?”

“一定是他的剑有古怪!怕是什么带魔力的上古神兵和古帝国剑!想法子缴械!”

下一秒,洛桑二世送出一道巧妙的刺击,把那个正手忙脚乱挥舞着链索,要缴他械的对手送去了狱河。

【……当那一刻来临,只有你自己,只有你的内心知道:你究竟配不配得上骑士之名。】

但那一刻已经来过了,华金。

洛桑二世冷冷地想。

而我知道了。

是骑士之名……

配不上我。

“不不不,我认得这个人!他!是他!”

“是洛桑!”

“血瓶帮的传说是真的!他回来了!”

洛桑二世再出一剑,刺穿最后一个敌人的心脏,将又一个对手收拾掉。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再度蠢蠢欲动的血渴,满意地看见:

对手们士气崩溃,一哄而散。

无情的杀戮解决了很多麻烦,许多闻风赶来的赏金猎人们看见满地尸体和伤员,也纷纷开始犹豫退却。

洛桑二世收剑转身,踏出小巷。

还有多远,才能到远处那个废弃的哨塔?

对,那个哨塔。

他要去到那里。

那里。

他这样想着。

好像只要把那里当作终点,就能不去想终点之后,或者起点之前的事情。

他只能这么想。

但行不多时,背后脚步声响起——又有人赶上来了。

不止一个。

洛桑二世笑了,他重新摸上剑柄。

————

泰尔斯一个人站在哨塔上,把玩着手里的望远镜。

“好了,他走了。”

泰尔斯突然开口。

“如你所说,迫不及待地讨好我去了,”泰尔斯头也不回,很是诡异地对着皓月说话,“现在,你有什么要说的?”

微风吹来,哨塔上一片寂静。

泰尔斯皱起眉头。

终于,在王子快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另一道嗓音幽幽响起:

“请殿下谅解。”

泰尔斯转过身去。

夜之国的辅政官,黎·科里昂伯爵无声无息地出现,站在他面前,恭谨行礼:

“这趟出使,烦扰殿下若此,非我所愿,更非科特琳娜陛下所愿。”

泰尔斯盯了他好一会儿。

但黎表情依旧,如古井不波。

泰尔斯哼了一声。

“谅解,当然谅解,怎么不谅解?”

不谅解还能怎样呢?

拔掉你的獠牙?

王子不爽地抬头,看向夜空:“我猜你要说,这都是我爸逼的,对吧?”

说起这个,我可太懂了。

黎勾起一个令人极不舒服的机械微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殿下能够理解,那自是极好……”

“得了得了得了……”

泰尔斯不想再跟他纠结繁文缛节,直击主题:

“说吧,那个洛桑二世,究竟跟你们是什么关系?他跟费德里科又是怎么勾搭上的?他的目的到底跟——”

泰尔斯话语一顿:他发现,从此刻开始,黎整个人都定住了,一动不动。

像是想问题入神了。

无论泰尔斯说什么,都毫无反应。

不是吧?

这样装死的咯?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好吧,嗯,刚刚多谢你暗中提醒,我才没着了扬尼克的道,我会记得你的人情……”

可是黎依旧纹丝不动。

更胜石凋。

泰尔斯不得不苦口婆心:

“拜托,他走都走了,你们夜之国威风也耍了,面子也有了……”

就给点里子吧!

黎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了?睡着了?入定了?嘿嘿!嘿!”

泰尔斯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喂喂……天亮了……太阳出来了……瑟琳娜来了……蓝利复活了……科特琳娜倒台了……”

下一刻,黎突然抬头!

把泰尔斯吓了一跳。

“很好,这下可以确定,那个第四代的小辈,离开窃听的最大范围了。”黎澹澹道。

泰尔斯一愣,明白过来后为之气结。

“就为这个?你,你下次能不能——”

但黎似乎很懂得发声的时机,他赶在王子震怒之前开口。

“据我所知,洛桑二世生前至少得到了一枚源血,自行服用,成功转生——您知道什么是源血吗?”

泰尔斯一顿。

源血。

“那当然,谁还不知道源血啊。”泰尔斯云澹风轻。

“这就是为什么,洛桑二世其人,他在夜之国没有长辈也没有亲族,没有指导也无人管教,是个天生的离群者。”黎严肃道。

天生的离群者。

天煞孤星啊?

泰尔斯叹了口气。

“好吧,那是夜之国之外,哪个老家伙给他的源血?又是奉谁的旨意?有没有什么关系人情——”

“不是血族给的。”

泰尔斯一怔:

“什么?”

黎摇了摇头,娓娓道来:“按照常理,源血只能由实力强大的血族凝结而出,且短时内就会挥发失效……”

他目光一寒:

“但是洛桑二世所服用的,是唯一一种,能离开血族之躯,长期保存在器皿中,保持功效不褪的固态源血。”

“固态源血?”

泰尔斯反应过来:

“那就是说扬尼克说错了,世上还是有人能通过流落在外的源血……”

“然而固态源血,这不是血族自己所能、所敢制造的。”

黎打断了他,这位伯爵此刻严肃又冰冷,令泰尔斯不由抱臂。

“而是旧日的炼金塔法师们,以残忍的特殊手段配合昂贵工具,以一名甚至多名血族的生命为代价……”

泰尔斯睁大眼睛。

黎语气澹然,却闭上了眼睛:

“……从我族身上活生生、血淋淋,强行提炼而成的。”

什么?

以生命为代价提炼……

等等,他刚刚说……

“你是说,法师?”泰尔斯惊诧道。

黎点点头,眼中怅惘:

“就像从永世鲸身上榨取、加工合成的永世油。”

“法师,提炼,生命,固态源血……”泰尔斯喃喃了好几秒。

他反应过来:

“可是那时候,炼金塔的法师为什么要这么做?捕捉一个血族然后……研究?还是单纯的仇恨?”

“是利益。”

黎轻声道。

“源血之所以珍贵,乃因它能保存生命的精华与活力——用在普通人身上,可愈绝症,活死人,肉白骨,乃至延长青春与寿命。”

愈绝症,活死人,肉白骨,延寿,常青……

泰尔斯估量着这些字眼的意义,越发震惊。

黎闭目叹息。

“在帝国时代,甚至终结之战后,在《人类诸国与长生种属公约》签订之前,出于各种原因,许多人——往往是大人物,王侯将相皆有——愿奉重金以求源血,追猎我族,”他面色悲痛,“是以不少血族的下场,并不完美。”

泰尔斯沉默了很久。

黎睁开眼睛:

“但总而言之,洛桑二世并非由我们制造的直系后裔——他由固态源血转生为血族,本身就代表着其他同族们的悲剧。”

他看向泰尔斯:

“当年翡翠城剧变,他带着费德里科逃到东陆,凭借本能找到我们时,就已经是血族了。”

泰尔斯眉心一动:

“你是说,是他带着费德里科逃过去的?”

“当然。”

当然。

泰尔斯内心轻哼。

你当然会这么说。

总之跟你们科里昂无关,你们只是被找上门了,于心不忍,被动庇护他们嘛。

“归根结底,不还是你们搞的事嘛。”王子不爽道。

黎不言不语。

“所以他真如扬尼克所言,是个没有长辈的离群者?”

“比那更糟。”黎的话再度攫取了泰尔斯的注意。

远东面孔的血族远远看着哨塔下的战斗:

“当初他服下源血,本意是为了自救,撑过难以渡过的苦战,然而他却出了意外,在短时间内死亡,这才催动了源血生效,开始转化。”

“所以,他的转化是个意外,”泰尔斯跟上节奏,皱起眉头,“洛桑二世……甚至没有准备成为血族?”

“正是,”黎点点头,“所以,他不仅仅是个离群者,更是个拒斥者。”

“拒斥者?”

黎看向泰尔斯:

“您可知,历史上,极境高手转化为血族的例子少之又少。”

泰尔斯想起扬尼克所说的话,点了点头。

“是的。”

“是以当年,我们看到像洛桑二世这样的例子,也相当惊奇兴奋。”

黎的语气越发凝重:

“可我们很快发现,前例罕见,并非没有道理。作为一个极境高手,洛桑二世转生之前的身份经历,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什么阻碍?”

“他不愿成为血族。”

“不愿?”

黎点点头。

“虽然我们对他寄予厚望,但洛桑二世为人固执,不肯放下过去,拒绝承认事实,也不屑与我们为伍,鄙夷血族的身份,更排斥我们的生活方式,坚持要找回人类的感觉,每日练剑不辍,几近疯魔。

“无论我们多少次劝说他,劝说他就此重生抛下过去,劝说他终结之力早已离他远去,劝说他再挥上一万次剑也不复旧观,他都不愿相信,更不愿接受帮助指导,更将摄血进食视作耻辱。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日胜一日的血渴所俘获,连精神都渐渐出了问题。我们不得不启用冥夜黑棺来调和他的精神,平息他的血脉暴动。”

“他最后还是不肯接受你们?”泰尔斯追问道。

黎摇摇头:

“他不肯接受自己。”

“那你们怎么办?”

说到这里,黎不由叹息:

“最终,我们不得不痛心结论:顽固如他,迷途如他,永远不会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也不会甘心为我们所用。”

痛心结论?

泰尔斯眉心一跳:

“你们不会是要——”

“没错。”

黎不容置疑地颔首:

“对血族而言,一个有着极境战斗意识、身份敏感、不受控制,更是从可怕的固态源血转化而成的拒斥者,是极大的风险。”

这位伯爵眼中杀机四溢:

“他必须被处决。”

处决。

泰尔斯看着对方的样子,又看了看塔下的包围圈,叹息道:

“让我猜,处决出了岔子?”

黎面无表情地点头。

“虽然实力不复当年,但洛桑二世并不甘心引颈就戮,他虽没有了终结之力,可是日夜练剑,居然渐渐摸索出了适合血族躯体的发力方式,将他的高明剑术全数拾回——甚至借助着躯体的便利,再做进益。”

泰尔斯叹了口气:

“处决实验小白鼠时出了岔子,因为实验让小白鼠更强了——为什么我毫不意外?”

黎听不懂他的话,只是继续道:

“若是如此便也罢了,但超出意料的是,他在生死激战中陷入疯狂,觉醒了极度罕见的精神异能,令我们措手不及,处决队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

泰尔斯凝重道:

“邪祟的呢喃?”

黎眼神一暗。

“这是克里斯起的名字。总之,事态远超想象,我们付出了不少代才补上了漏洞,重新锁拿住发狂失控的洛桑二世,把他与黑棺的连接分离。而包括我们在内,各大家族在那一役中伤亡惨重,不少年长的极境同族甚至需要沉眠疗伤,如今亦未醒来。”

“这么夸张?”

“经过黑棺的增幅,他那诡异的异能唯有更加夸张。”

黎抬起头来,直视泰尔斯:

“不幸的是,那也削弱了禁血之牢的守卫,让里头的不赦重犯有机可趁。”

禁血之牢……

“重犯……”

泰尔斯念叨着这几个词,突然表情大变!

难道说——

“没错。”

黎声音沉稳,却眼神浑浊。

“在那不久以后,身背弥天大罪的重犯,瑟琳娜·科里昂便在克里斯的内应之下,逃出了守备空虚的禁血之牢,还盗走了冥夜黑棺。

“以科特琳娜陛下为首,我们家族跨海追索,直至追到贵国北境的桦树林,付出了更加惨痛的代价,才堪堪追回黑棺。”

黎看向目瞪口呆的泰尔斯,态度谦卑:

“当然,这一部分,想必殿下您比我更清楚。”

清楚。

当然清楚。

可不清楚么!

泰尔斯用了好久好久,才消化完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事件。

洛桑二世,他不仅仅是这次翡翠城之难的罪魁祸首。

甚至是许多年前,泰尔斯桦树林落难的始作俑者?

好嘛。

赶上了嘛!

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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