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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无长兄 第309章 扬威军中

好在很快就出了城,但贺穆兰可以肯定的是,以素和君那无孔不入的白鹭官们的本事,她带着两百多个胡人招摇过市的消息就会传入那位陛下的耳朵里。

而且还是卢水胡人。

她马上就要出使北凉了,身边多出这么多卢水胡人,真的没问题吗?

贺穆兰泪流满面的骑着越影往前走,有种干脆还是下马牵着走算了的感觉。

再看看左右的陈节和蛮古,他们的表情比她的还迷茫。若说将军骑马是惯例,可亲卫骑马,身后跟着两百多步卒,实在是让人不适应。

一行人就这么表情各异地出了城门,那守城门的城门官甚至还翻来覆去的反复看了贺穆兰的将牌无数回。若不是城门官早就习惯了贺穆兰清早出城去虎贲新营,怕是此刻已经把他们当做可疑人士给拿下了。

这些卢水胡汉子倒是各个都趾高气扬、精神抖擞的样子,似乎有位这样天下闻名的领头者十分荣幸。

待到了城外,贺穆兰看着一马平川的官道,再看看身后穿着草鞋、狗皮靴等乱七八糟鞋子的卢水胡人们一眼,不由得犯难。

“花将军,你别管我们了,我们跟的上。再往前一点,我们的马就可以骑了……”

汉子们大大咧咧地示意她不要在意,贺穆兰拗不过他们,骑着越影一路小跑,朝着虎贲新营而去。

“将军……将军……”

陈节听到身后连续不断的脚步之声,瞠目结舌的望着后面的卢水胡汉子们。

“他们……他们居然……用跑的……”

贺穆兰没有回头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心中实在是酸涩。

“嗯,你也别回头,马不要骑的太快。”

那一阵一阵的发足狂奔之声击入贺穆兰心底,让她忍不住神色肃穆。

这支卢水胡人,当得起后世那赫赫有名的“天台军”之号。即使是鲜卑军中,也极少有这种方式急行军的情况。

他们真是用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双脚,在这大地之上奋斗至今的!

平城城外来往的旅人们都好奇地注视着这一幕:在最前方,骑着黑色大宛良马的将军带着两个亲卫,正一路小跑的往某处山谷而去。在他们的后面,穿着各种肤色的魁梧汉子们埋头苦追,虽累的气喘吁吁,却人人都有喜色。

这些人有些面有菜色,有的衣衫不整,但任何一个人拎出来让人看了,都只会发自内心的赞一声“好汉子”。

这“好汉子”赞的不是形貌,而是他们的言行举止,这是真正在沙场上历练过的满足,虽发足狂奔,却甘之若饴。

“什么情况?哪位将军又新弄出来的练兵之法?让人跟在马后面跑?”

一个走南闯北的行商问身边的朋友。

“那前面骑着大宛马的将军是什么来路?”

“那将军我确实不认识。”行商见多识广的朋友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不过我国境内的大宛马就那么几匹,这将军应该非富即贵……”

花富贵还不知道别人如何议论他们,直到到了一处离官道不远的草场附近,才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牵着一大群马。

这些马大部分都是良种,和这些汉子破破烂烂的衣着比起来,任何一匹马站在他们身边都像是偷来的,可这些马对主人亲昵的态度却做不得假。

直到现在,贺穆兰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两百多个汉子翻身上马,和带马前来汇合的族人遥遥抱拳感谢。这些人大概就是之前说过的“不能出来”的朋友们,远远对着贺穆兰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虎贲新营门口。

衣冠齐整、身着铁锈红色衣袍的五百私兵们整齐划一的站在营门之外,在虎贲右司马源破羌的带领下迎接贺穆兰。

如今日已高升,一群私兵身着皮甲,内着袍服,虽是冬天,也被太阳照的汗流浃背,加之等的时间也长,有些人不由得露出烦躁的表情。

源破羌的私兵大都是从南凉跟出来的亲兵,有一些是他死去的兄长们的心腹,有一些是南凉那些破国贵族的子弟,源破羌年纪不大,虽能统辖他们,但他们心高气傲肯定是有的,他有意把他们拉到门口静等,也是为了磨磨他们的性子,锉锉他们的锐气。

不一会儿,源破羌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之声,在这里的都是在行伍之中打滚的宿将,一听这马蹄声,再看看尘头,便能估算来的有几百人。

“敌袭?”

源破羌心中一惊。

“不,哪个敌人能不声不响打到平城外?若真是敌袭,几百人只够平城外的驻军塞牙缝的。”

源破羌心中安定,便又看了一眼身后面露各种惊疑之色的部将们,出声警告:“不要妄动,先看看情况。”

马蹄之声越来越近,随着马蹄声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奇异的怪味。

有些像是集市之中咸鱼膻肉、鸡鸭鱼鹅夹杂在一起,又被太阳炙烤过的古怪气味;还有些像是邋遢了几个月的抠脚大汉们聚集在一起,齐齐脱了鞋袜的味道。

这味道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喜,源破羌再落魄时也是王子,最注意仪表,等看到贺穆兰领着一大群穿着古怪、身上散发出各种气味的汉子来到军营之前时,哪怕他涵养再好,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脱口而出:

“花将军,莫不是你以为我带着私兵给你下马威,所以……”

他看了一眼她身后奇装异服的卢水胡人,苦笑着说道:

“……砸场子来了?”

莫说是贺穆兰,便是任何一个人看到贺穆兰带着的这群人,都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若是不喜源破羌的行为,以贺穆兰现在的威望和身份,在若干家、贺赖家或库莫提那里借上几百个精兵撑场面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他偏偏带着几百个市井之徒,有些一眼看去还是杂胡的市井之徒前来虎贲军营……

“此事一言难尽。”

面对源破羌此等的猜测,贺穆兰也只能翻身下马以示绝无此意。

随着贺穆兰下马,陈节、蛮古和一干卢水胡人也纷纷滚鞍下马,动作干净利索,显然都是经常行军之人。

看到这些人可能确实是老兵,并非贺穆兰四处找来羞辱秃发家的私军的,源破羌的脸色才算好了一点。

贺穆兰领着两百多号卢水胡人进入军营,和源破羌并肩而立,用春秋笔法大致说了下自己遇刺的事情,然后这些人都是自己弟子找来的朋友,热心护卫云云。

时人爱豢养私兵,就连游侠儿都是呼啸着聚众山林,也有大量的破落贵族家中带着许多家人四处流窜,源破羌自己就是如此,自然对这些卢水胡人心有戚戚焉。

如此一来,他的态度又更好了一些,可他身后的私兵们却不是如此。

卢水胡人当过佣兵,不过佣兵是什么?

那都是野路子,莫说补给辎重粮草都要自己想办法,像这样吹角连营、军帐齐备的军营更是从未有过,更别说那广阔的校场、来来回回摆弄各种器械的后勤兵卒了。

所以这些卢水胡人一进军营就用各种羡慕和好奇地眼神东张西望,偶见几匹好马被人牵着走过,眼神里都是炽热的东西。

他们仿佛已经看见当这座大营满布将士时雄壮的操练声,鼻子里似乎也闻到了擂鼓出征时誓师酒的清洌之气,那马鸣嘶嘶,刀剑出鞘的交杂之声更像是完美的乐章,一下一下激荡着他们的耳膜。

幻想是最美好的东西,每个男儿都有金戈铁马的梦想,更何况卢水胡人几百年来曾无数次和正规军并肩作战,直到十六国时北方一片混战才沦为不入流的人马。

他们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英明的领袖盖天台,结果就在乱军之中被长孙翰斩了,之后虽然分崩离析,可心中那些热血却是没有熄灭的。

这些男儿热血澎湃,源破羌的私兵们却一脸嫌弃鄙夷的看着这些草莽之徒,有些卢水胡人连双鞋都没有,裹着草和破布缝合在一起的怪东西,甚至还有人连腰上都没有腰带,只用草绳胡乱束做一团。

源破羌敏锐的发现了自己部下的那些心思,又发现那些卢水胡人们对此是一种不屑一顾的坦荡,顿时明白这些人应该是有真本事的。

正是这些真本事让他们无视了他那些部下的骄傲,因为他们的骄傲不在于身份和衣着,而来自于对自身力量的自信。

想到这里,源破羌露出在黑山军营时那副可爱的笑容。

“花将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亮出两个小虎牙,对贺穆兰建议:

“不如让两边都活动活动?”

***

一个时辰后。

“呃!啊!我认输!我认输!”

“莫打脸!我认输!”

“我就不认输,有种你打死我!呃啊!你还真打死我?”

校场上一片鬼哭狼嚎之声,两百卢水胡健儿对上精挑细选的两百源家军,几乎是以吊打对手的气势不停的赢着拳脚。

这些私兵除了平时的操练和出征,其他时候都有贵族养着,从不为生存发愁,而这些卢水胡健儿除了每天必备的练武,寻常做些苦力、或是搬运东西都是常事,一身腱子肉简直能撑爆衣衫。

他们将什么街头乱斗、乱军中活命的本事一齐上来,顿时打的这些私兵丢盔弃甲,恨不得抱头鼠窜才好。

贺穆兰和源破羌也算有些私交,源破羌的私兵心高气傲是她早就知道的,而且在黑山时他也是这么打击左军的气焰,贺穆兰明白他的想法,所以就让这些卢水胡汉子们下场去“玩玩”。

这一玩,就玩出了这个结果。

莫说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草莽之中也有猛士的源破羌,就连贺穆兰都没想到这些汉子们有这样的本事。

能坚持到最后还跟着盖吴的,果然都不是庸人。

这些汉子也有意让花木兰看看他们的本事,手上的功夫绝不收敛,可就苦了这些私兵,被打的要命不算,若是不幸被压在卢水胡人的身下,闻着对方身上传出的阵阵汗味和异味,真是恨不得大哭一场才好。

两百个汉子轻松赢了对手,满场里除了源破羌手下几个特别强的老家将,几乎是哀鸿遍野,躺倒一片。

卢尔泰能屡屡出头,自然武艺不弱,他稳稳赢了之后,带着几个卢水胡汉子前来向贺穆兰致礼。

“花将军,幸不辱命,还好没丢了您的脸。”

贺穆兰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当然高兴。

“你,你究竟在哪里找来这么一群……”

源破羌脸上震惊之色无以言表,到后来甚至站起了身子,直接站在点将台边沿看着他们比斗。

眼见这些汉子一个个对贺穆兰尊敬无比,更是让他暗暗心惊。

贺穆兰见这些卢水胡人莫名其妙的扬了威,也为他们心中快慰。

“啊……”

她看着狂热到恨不得将这些卢水胡人收入帐下的源破羌,轻笑了起来。

“自己送上门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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