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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0619 东西合一

当然老爹这么说,沈哲子也清楚其实还是感念于一桩夙愿,那就是想要将西宗兼并过来。西宗显于旧吴,早年一直强于东宗。原来人言吴兴沈氏,多指沈氏西宗,直到近几年东宗才后来居上,但在乡伦名义上,沈氏东宗仍然还是旁支,主持家祭的仍然是西宗的沈宪。

沈哲子是不能体会老爹那种根深蒂固的血统情怀,在他看来,沈家东宗完全有了自立门户的资格,实在不必再去强求追溯。更何况,哪怕同为一族,也未见得就能完全信赖。且不说当下琅琊王氏的喧闹,后来还有太原王氏,旧怨悠久,彼此得势便恨不能将对方置于死地。

所以,宗族作为一个联系的纽带,其实也是不怎么靠谱。后来沈家有人从乱于天师道,恰恰就是族人告密,承受了莫大的打击。

不过,既然老爹有此执念,沈哲子也就无谓扫兴,开口道:“父亲既然有此想法,稍后不妨邀人细谈。毕竟只是执位而已,真正做起事来,还是要依赖信重之人。”

沈充闻言后便笑一声,摆手道:“再说罢,实在没有良选,那就州内择一亲善贤才。”

不知不觉已经谈论了一个多时辰,沈充为了等儿子还没吃晚饭,待到家人再来催促,便起身往前庭去用饭。

此时夜色渐深,但家宅内却还是灯火通明,热闹得很。访客们虽然已经离开,但在都内的族人们却都尽数返回,内内外外人声鼎沸。

待到沈哲子陪着老爹入了前庭,众多族人们便纷纷来见,笑语晏然,气氛可谓融洽。

西宗的沈宪今日也来此,沈充连忙匆匆上前见礼,垂首道:“叔父来此,怎么不使人传唤一声?充竟久留于内,实在是失礼!”

沈宪也算是吴中老人,早年在台内虚位荣养,如今已经告老在家。眼见沈充上前见礼,便笑着摆手道:“老朽无用之人,只喜闲看儿孙绕庭,无谓打扰居任者劳碌静养。世居你坐镇东南,扬我家声,高功于家室。快到近前来坐,不必执礼。”

沈充闻言后便也不再推辞,便让家人在沈宪身畔再设一席坐了下来,继而其他几个都内重要的族人们也都纷纷入座。沈哲子在外面也算人五人六,但在家门内老家伙面前却连座位都没有,只能站在老爹身后,随时准备斟酒。

沈宪精神还算矍铄,与沈充闲谈片刻后,又侧首指着沈哲子笑语道:“观此庭中琼玉,才知年华弃我。久离乡土,近来倍感思乡。不知世居你何日返乡?届时能否携我老骨一程,归乡择穴待死?”

沈充听到这话,眉梢已是飞扬,抬手按在沈宪那干皱的手背上,笑语道:“叔父何以恃老颓声?如今我家冠缨持圭,庭门大旺,恶事不侵,正宜长养形态,久视繁华……”

沈哲子站在老爹身后,看到老爹乐得衣带都一颤一颤的,还要说那些虚伪的话,不免撇撇嘴角。沈宪那意思已经很明显,要把后事托付给老爹,言外之意自然是要将族权相让。这本来就是老爹由来已久的愿望,听到沈宪表态,这会儿自然乐开了花。

“老了老了,终究还是要认。未来家事国事,终究还是要托于健勇贤能。”

沈宪反手握住沈充的手,不乏感慨道。这想法在他心内其实也酝酿良久,只是在都内跟沈哲子谈不上这些事,而亲自返乡商议合宗归一的事情,则又显得姿态太低。身为宗族里的大族长,有生之年还要将家事托付给旁支,不可谓不失落,但却又是无可奈何。

沈家东西两宗,本也没什么旧怨,早年分宗,只为避祸。如今合一,情理上倒也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毕竟东宗势大较之早年的西宗都远远超过,就连吴中那些顾陆旧家比起来都相形见绌。

更何况眼见着沈充父子俱有才显,几十年繁荣可期。反观西宗这里,则有些令人丧气,几乎看不到大兴的希望。就连沈宪这一脉的儿孙,都要仰仗东宗提携。若还强要分开彼此,只是为难自己。早一步合宗,也能早一步享受到门第蹿升带来的好处,好过宗亲分崩离析,最终泯于寒庶。

沈充那里确有夙愿达成的喜悦,只是沈哲子略有几分不满。时下这些大族,真是鱼龙混杂,贤愚难辨,沈家东宗这里因为早年的一场分宗,家风保持的还算不错。但是西宗却实在有些不堪之人和不堪之事,乃至于不乏人居然敢借沈哲子的名头在外招摇。

诚然东西合宗,能填补一些人才的缺失。但如果贤愚不论一概接纳,小麻烦也会不断。不过在这种事情上,他哪敢跟老爹唱反调,心内已经开始思忖稍后怎么整治西宗那些不堪人事。如今他家旧怨也多,选个机会丢出去给人杀鸡解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充自然也察觉到沈哲子神态有异,只是递给他一个眼神以示会心。族权他是要的,但也并不因此就忘乎所以,要知道早年为了整顿家风,就连一些近支族人都给逐出家门。至于西宗这些血缘关系更远的,又有什么情面可讲,能用则用,不能则弃。只是眼下还在谈论意向,不好直接将气氛搞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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