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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1047 大义独取

“况且无论成或不成,我都不可长陷都中乱局。目下奴主石季龙尚在邺城左近盘桓,定势收取秋粮补用,若是其人得闻我身陷江东,则必引众南掠,届时河北诸部困于无首,数万精锐或将尽丧河北!”

沈哲子不敢直接发动大军南来,其实很大方面也是因为此前河北的战事。虽然此战王师再胜,但也将石虎的注意力勾引向南,短时间是不会收回去的,而且眼下石虎正驱令兵众在河北各地大肆掳掠,直接控制人力物货,以此抵消屡战不利的恶劣影响。

沈哲子之所以急于让台中通过河北向俭的哀事追赠,也是希望借此来笼络更多河北人心,趁着河北各方浮动之际,招揽更多被惊扰而起的河北人众,更加巩固在河北的优势。

“难道真就无计可施?即便不以社稷为计,眼下若想扼住奴势,唯以我家为巨力!这是功在千秋,定乱神州的壮举,就要如此屡困于伧贼所扰?”

听到沈哲子所言诸多苦衷,沈恪一时间也是沉痛不已。

沈哲子也知对于家人们不可一味负能量灌输,因此便笑语道:“诚如叔父所言,眼下大势系我一家家门。正因如此,反倒可以不必定夺于朝夕。我也不妨直告叔父,眼下边事所困,唯关中、河北二地而已。关中群贼互扰,只要王师得据潼关,虽万众无能扰我。至于河北,石季龙再受挫败却无力攻我,为壮凶势来年必穷攻于后。届时我便再无掣肘,无论内外,都可旬日安定!”

“此言当真?”

听到沈哲子这么说,沈恪一时间也是眸光透亮,很显然沈哲子也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这么说就等于确定了发动的日期!

沈哲子闻言后,便微笑着点点头。其实局势发展至今,再说什么相忍为国那就是自欺欺人,沈哲子在江北摆开的摊子越大,他就需要掌握更多的大义名分才能稳定住局面。

比如这一次河北事务的收尾,他若真有曹操那种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地位,根本无需再费周折,一纸诏令便可解决的事情。还有河洛那里去年便已经占据,大可以顺势将手插入关中开始攻略,但是由于江东的掣肘,他也不敢再主动招揽一个麻烦上身,许多筹划按捺不发。

这是事物发展一个必然道理,人一旦有了什么决定且付诸实施,事情本身会推着你向前。很多人或是半途而废,或是功败垂成,要么是跟不上事情本身发展的节奏,要么是本身才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

他与台辅们的最根本矛盾,不在于权位之争,而在于观念不同。台辅们也未必就是一定要将沈家置于死地,他们更多的只是希望维持一个各家分享皇权的现状。

至于能否北伐成功,荡平胡虏,其实他们也乐见其成,但当这个目标必须要以权力的高度集中为代价时,他们必然会有本能的挣扎。他们是因为忠君吗?他们是为了维护自己在这个时局中的位置!

这一次通苑事变,变数实在太多了,难道结果对他们一定就好?不是的,有很大几率会弄巧成拙。但为什么还要做?

那就是一种赌徒心理了,从内心里以自我美好愿望催眠自己,放大对自己有利的可能。输的越惨,这种心理就越重:只要不下桌,就一定会有翻盘的可能!

但很多时候,这种心理只会带来一个可能,那就是输死你!

终于在沈哲子这里得到了一个确定可期的答案,沈恪也是心绪大定,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但在想到当下的事情,仍是忍不住忿忿道:“今次伧贼如此放肆,难道就只能暂作忍让?”

沈哲子闻言后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虽然前景很美妙,但是眼下很难堪。尤其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台辅们策略的转变,他们变得更激进,也因此会酿生更多变数。

而沈哲子眼下最需要的就是稳定,变数越少越好,江东最好就保持着一潭死水,等到来年他得于从容翻过手来一举推平。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妄想,人皆有求生欲望,尤其明知道屠刀就在头顶上悬挂着,这种等死的恐怖甚至能够将聪明人摧残崩溃。虽然沈哲子也想快刀斩乱麻给个痛快,不要再长久折磨他们了,但问题是眼下他做不到,所以也就必须要做好应对挣扎的准备。

略作沉吟后,沈哲子才又开口道:“还有一事请问叔父,王太傅近日起居如何?”

“维周你的意思是,此事还与王氏有涉?”

沈恪闻言后不免皱起眉头,而后便说道:“王太傅久绝人前,尤其听说近来疾病缠身,一直在琅琊乡里休养,并无归都迹象啊。”

“有涉无涉不必细论,及后自见分晓。还有稍后叔父离开时,一定记得将家人引走。我眼下尚停留于此,那是因为无人操舟。人力太多了,我反不好再作逗留。”

说实话,沈哲子决定摆姿态吓人的时候,还真的担心老爹信以为真,喜孜孜派家人来驾驭舟船将他送过江去,而后内外合谋筹划大事。

若真那样的话,他可真就不好下台了,总不能撂下狠话再去而复返。虽然真有需要的话不是不可以,但总归面子上不好看,他沈大都督也是一个体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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