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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1069 人尽其用

使人强大的,同样会予人反制,不破不立,他若始终抱紧已有的存量,便不可能完成真正意义上的化家为国。

总之,郗鉴这一次配合沈哲子顺利掌握徐州,最起码给家人换取到足够的立身资本,而且是以一种颇为阴晦体面的方式完成,最起码不会给时人留下指责他公器私售的证据。

尽管在事实上,的确有这种意味存在。这种变通诚然在道义上立不住脚,但道德从来都不是沈哲子的追求,洁白无瑕的道德操守也并不能阻拦住五胡对神州大地的次第摧残。

郗鉴的家人们分作两路,一路跟随郗鉴南行归都,另一路则在其侄子带领下北行前往高平故乡,将要修缮故居以作归乡准备。

南行的队伍中,除了郗鉴并其家人之外,还有一部分原本徐州的属官。这些人要么本身有瑕疵,不能适应都督府那种构架秩序,要么就是单纯的不满于沈哲子的各种主张,理念不合。

对于这些人的离去,沈哲子也都由之,甚至还给他们各自开具推荐信,以帮助他们能够在江东谋取到一个立身之处,也算是好聚好散。

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一部分乡众自发的沿途远送郗鉴这一位旧长官,甚至还有一部分广陵乡众在得知消息后,隆冬之际冒着风雪远出百数里相迎。

郗鉴本身在军事上并没有太大的建树,能够坐镇徐州年久,靠的就是崇高的人望与怀柔的抚慰,自然能够得于人心,有这样的待遇也并不出奇。

沈哲子一路上护送郗鉴,多见徐州乡野男女老幼相扶迎送,这种现象在将近广陵的时候达到了一个顶点,甚至不乏白发苍苍的乡贤老者们因为郗鉴的离任而泣号于途。

每每看到这一幕,沈哲子感触倒不多,只是有些哭笑不得。诚然郗鉴在徐州可谓是人望崇高,但若说因其离任而令得乡众们失望痛心到肝肠寸断、痛不欲生,那也有些言过其实。毕竟作为徐州刺史,郗鉴也不大有时间帮那些乡众挑水劈柴,惠及万众。

所以广陵乡众们摆出这样的姿态,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在给沈哲子这个继任者上眼药,一种变相的奚落与规劝,希望沈哲子能够一定程度上保留郗鉴在任时的政策。

但这番媚眼真的是抛给瞎子看,对于徐州的各种改革,沈哲子可以说是从来到这个世界便开始诸多构想,此前又铺垫数年之久,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些无谓乡情而有所改变。

一路南行,抵达广陵时,已经到了腊月。广陵乡众们对于郗鉴的欢迎程度,简直就不逊于此前沈哲子归都时所受到的待遇,几乎合城出迎。

不过这一路行程已经被拖延的极为严重,郗鉴若再在广陵逗留,年前都未必能再赶回建康。所以他只是在广陵城外与乡众们稍作集会,而后便匆匆上路。

沈哲子送到这一步,便也止步,将郗鉴的护卫工作交给了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京府刘超派来的迎接人员。

广陵城外临别之际,看到郊野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列队入驻广陵城的淮南兵众们,郗鉴才陡然反应过来,沈维周这个奸猾小子一路跟随,又哪里是为了护送自己,分明是要借着自己为掩饰,将其兵众开赴广陵以坐镇!

要知道,广陵可不同于淮阴与盱眙这些后来收复的沿淮重镇,永嘉伊始便是南渡侨人的落脚点,几十年来,此地乡情早已经盘根错节、复杂到了极点。甚至郗鉴后来移镇沿淮,都有这方面的原因,因为难以处理,索性直接避开。

沈维周手段就算再怎么刚猛锐进,想要彻底瓦解广陵周边的乡情秩序,也是力有未逮。若是直接发兵广陵,更有可能使矛盾激化而催生民乱,但若没有兵势压迫而仅靠政令催促,则很难瓦解掉广陵自然形成的乡土秩序。

现在借着给自己送行为遮掩,直接将两千淮南精卒开入广陵城内,可以想见那些乡宗们若还强阻政令实施,肯定要遭到血腥的镇压!

郗鉴原本对沈哲子亲自恭送数百里还有些感怀,在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对这小子还残留的些许好感顿时荡然无存。

这个年轻人对机会的利用简直达到了极致,想方设法的榨干他的最后一点作用,实在太可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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