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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1081 悬崖之畔

诸葛恢闻言后又随口问道,诸葛甝听到这话,脸色更显尴尬,但还是强笑道:“儿子就任乡邑,父亲也知王门乡望崇高,若想达于乡治,难免要与他家保持良谊。”

见儿子还是不乏掩饰,诸葛恢已经没有了耐心,沉声道:“近来畿外频有凶案发生,虽然尚未波及乡治,但也都在近畔。你既然守于近畿郡治,于此可有什么风闻?”

“居然有这种事?”

诸葛甝听完后,脸上流露出稍显夸张的诧异,继而不乏庆幸道:“幸亏乡中近来常有组织乡勇集练防贼,才能杜绝祸患入乡,不过近畿所在居然发生这种恶事,台内也实在是欠于明察啊!不知受害者都是什么人,儿子近来也常访问乡情,若能得悉更多细节,或许更给父亲稍作拾遗之虑?”

“受害者都是什么人?多是吴兴乡众,可能吴人眼见都下势态紧张,惶恐出避,又或者有某些行动不便者以此自谋,想要求去吧。”

诸葛恢讲到这里,嘴角已经噙起了冷笑,望向儿子的目光也越发不善。

而诸葛甝听到父亲这么说,额角也是冷汗隐现,因为这正是他和王允之商定的敷衍说辞。王允之那里究竟在做什么,即便是有乡众遮掩可以瞒过外人,但诸葛恢若有心细究,总有其消息来源。

所以他们打算直接将嫌疑联系到沈充,污蔑沈充为了有借口离开建康而自导自演此事、台内是不可能容许沈充离都的,就算有一二可能都需要尽力预防,届时诸葛恢也未必就有精力再深作追究真相。

可是准备的说辞竟被父亲提前一步道出,可见他们想要隐瞒的想法是多可笑。

诸葛恢见儿子脸色剧烈变幻,心绪已是陡然下沉,他缓行几步走到诸葛甝面前,探手抚摸着儿子额角早前被自己砸伤所留下的痕迹,叹息道:“大好头颅啊,虽然已经留瑕,但有总好过没有。阿郎啊,你不要再逼迫为父好吗?”

诸葛甝听到这话,已是遍体生寒,整个人都瘫软在席中,翻身而起深跪在地:“儿子一念计岔,兼受王深猷……”

“不要再说废话了,你可知父子宗亲性命都因你斗胆孟浪之行悬于一线?我也没兴趣理会王深猷与你有什么暗谋,他即便肯道于你也未必是真,眼下即刻归乡,解散所有乡众丁勇,你若是做不到,我自请宿卫代执!还有,日后出入不要简从,否则那些倒毙郊野之众就是你来日下场!”

诸葛恢厉声吩咐几声,然后一脚踹在诸葛甝肩头,低斥道:“滚罢!”

诸葛甝闻言后已是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向门外爬去,只是到了门边又听父亲低吼道:“且慢。”

唤住了儿子,诸葛恢又沉吟片刻才低语道:“王深猷身畔,可有你所置耳目?”

诸葛甝愣了一愣,诸葛恢见状后又险些破口大骂:“蠢物,连这种事都不预置,你也敢与人妄以家业性命为谋!回去后,首要解散乡众,次要做好此事。必要时,他的头颅或能全你性命!”

诸葛甝又忙不迭点头应是,而后仓皇而出。诸葛恢稍作沉吟,才又唤来一名心腹家人,叮嘱此事,虽然提醒了儿子,但是对这劣子的执行力他已经完全不报信心。同时他又吩咐家人乡中秘作布置,一旦这件事没有压下去的可能,要尽可能将之与乡斗方面去引。

王深猷或有深谋,但在他面前终究是个晚辈,琅琊乡情盘根错节,他若想埋下一个钉子,王深猷也根本无从设防。而吴兴人随着沈家崛起而强势入都,难免会触碰一部分时流利益,将这种行为扭曲为乡资利益的争夺,能够最大程度避免道义上的指摘。他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保全儿子或王深猷,而是保全乡声。

处理完儿子的事情,恰好沈充冲入州城的消息传入府中,诸葛恢得知后不免又是一阵后怕。他虽然也清楚以王深猷的才能,既然敢这么做,肯定不会留下过于明显的线索。

但这种事又哪里需要什么确凿证据,而且很明显沈充摆出这种姿态,也不是要讲道理的样子。

诸葛家本身并没有太多强众部曲,所以诸葛恢也不敢怠慢,一直等到一部分宿卫奉命赶来他的家里暂充护卫,他才在另一部分宿卫的簇拥下匆匆返回台城。

这时候,何充早在宣阳门前等候他多时,双方一俟见面,诸葛恢便沉声道:“事情我已经清楚,此前就传召小犬入都详问,确定乡里无涉此中。但那小子纨绔而已,是否真能尽识乡情,我也实在不敢确言。”

何充听到这话,心内已是了然,明白这件事是不可能查出一个水落石出了,除非要彻底的跟诸葛恢撕破脸。

他甚至已经听出来,这件事琅琊人的确涉入无疑,而且甚至介入极深,若真只是诸葛恢儿子等寥寥几人有涉,诸葛恢犯不上冒着大险要按下去。一旦严查下去,说不定整个琅琊侨郡都将动荡不宁、彻底崩溃。

他稍作沉吟后,才叹息道:“眼下之计,还在于该要如何安定沈司空。若真广陵再有信书传来,此事将不再是台阁能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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