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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骄 第6章 夜问

看到妻子幼妹乐融融的叙话,孙大爷即使仍有隐忧,唇边依旧释出一抹笑意。

管事的仆妇急匆匆进来请安后道:“大爷大夫人,大都督来了。”

屋中的说话声立时消失。

孙青芜诧异的站起身,有些惊慌的问,“他,他怎么来了?”

孙大爷垂下眼帘,低声呵斥她,“你与他已经私下说定亲事,他为何不能来,你慌什么?”

孙大爷吩咐青芜在内院等着,又让妻子去置备桌酒宴,起身出去见李廷恩。

“大都督。”孙家几兄弟给李廷恩问安。

李廷恩放下茶盅,像是没看见孙二爷身上蒸腾的怒气,坦然道:“请坐。”

看李廷恩一副主家做派,孙二爷热血上头,冲口道:“大都督这么晚过来,莫非是后悔送了这栋宅子。既如此,咱们孙家人搬出去就是。”

“伯嵻!”孙大爷喝斥他一声,转而对李廷恩赔罪,“二弟年少气盛,还请大都督恕罪。”

李廷恩不动声色的看了孙二爷一眼,淡淡道:“年过二十尚如此气盛,若今日不是我,你会是家族罪人。”

孙大爷与孙四爷心中一凛。

孙二爷气炸了肺,“你……”他话说未说完,就对上李廷恩锋锐如剑的目光,不知为何背脊窜上一股凉意,后面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孙三爷赶紧上前拉他,满脸敦厚的笑。

孙二爷气咻咻坐下,低声嘟哝,“拉我作甚,你不是也说要给他个教训,见着人就软了怎的?”

孙三爷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张脸涨得通红。

看孙大爷被气的又咳嗽起来,孙四爷只好站出来打圆场,“二哥一贯性情冲动,又最疼爱青芜,还请大都督饶他一回。”

李廷恩目色一动,看着孙四爷。

孙四爷坦然的任凭他打量。

片刻后,李廷恩收回视线,并未再纠缠孙二爷失礼的事情,沉声道:“我今日来,是想见一见青芜。”

三更半夜的过来要见别人家里的女眷!

这回不单是孙二爷,就是孙大爷都有些面色不悦了。

若青芜是去做妾室便罢了,既然李廷恩遣人许诺青芜会是正室,那么孙家与李家就是正经的姻亲,虽说地位有高低,孙家难免低头,不可能真当李廷恩是一般的女婿教训,可李廷恩这样提出要见青芜,分明是不将孙家放在眼里!

孙大爷开口就要拒绝。

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思,李廷恩解释了两句,“令妹心思敏慧,我聘她为正室之事,只怕在她看来,仍旧会有顾虑。我有几句话,想与她说明白。”他沉吟片刻,继续道:“你们若不放心,可令人候在近处。”

孙大爷仍觉得有些不妥。既然幼妹做了正室,他就必须要为她尽量将规矩地位立起来。

孰料孙四爷这回抢先一步道:“既如此,还请大都督在园中与妹妹相见,在下会令侍女们站在廊下。”

“好。”李廷恩看了一眼孙四爷,起身在下人的带领下先一步去了花园。

“四弟,你为何要答应让他见青芜!”

“二哥。”孙四爷看到孙二爷气急败坏的模样,摇头道:“事到如今,见一见又如何。青芜注定要嫁给他做正室。以他将来的身份地位,纵然是祖父他们还在之时,也没有法子为青芜撑腰。既如此,不如顺水推舟,让他与青芜私下多些相处,只要不过分逾越,传出去坏了青芜的名声,又有何要紧。”

“可是……”孙二爷想要反驳,却找不出理由。

孙大爷听完这番话就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看他对青芜如何?”

孙四爷苦笑,“眼下哪里看得出来。若说他对青芜一见之下便动了真情才要聘为正室,可他今日对咱们几兄弟的态度,分明是依旧当了臣属。若非如此,又实在难以明白,他为何要以军印立下诺书。再有,我闻听他早年曾为抗击流匪不惜水淹宗祠,带伤率领百姓守护县城,至今毁誉参半。姚家在京中四处辱他名声,骂他乱臣贼子,姚家下狱后,他将人救出京城,送往西北,如此看重却在姚家临阵转道后就此丢开不惯,有人还传言,李廷恩曾对家人臣下发令,自此不以姚家为姻亲往来,可他又一直都未宣告解除婚约。人皆夸他重情重义,爱民如子,一年半前梧州的雷高明以全城百姓性命相胁,扬言他若敢攻城,必火烧州城,还将百姓立在城墙头抵御神武大炮,谁知李廷恩只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令人发了一篇雷高明的罪状,就下令攻城。城墙上千普通百姓死于炮火之下成了一滩肉泥。事后有人痛骂李廷恩,李廷恩不为所动,偏偏又下令麾下将领不许去寻那些作诗辱骂自己的士子麻烦,还在城外立了个祭祀的祠堂,带头祭奠那些死去的百姓。”

这样一个行事时时出人意料的人,你真的难以看穿他心底的想法。

孙大爷叹气,“既如此,咱们权且抛开规矩,为青芜着想罢。”

他也是个男人,很明白若无娘家撑腰,女子将来一生过得是否幸福,只能依仗夫婿的爱重。而李廷恩往后的身份,注定青芜的路更难走。至于所谓的规矩名声,比较起来,反而不值一提。

孙家四兄弟在这头忧虑重重,孙青芜在亭中,亦是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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